米生突然说起有一次同万依一起上培训课的事儿，那是十多年前了，他们还是同事的时候，被一起派到丰台的一个什么机构上课，米生说挨着他们坐的有一个中石油的小领导，常叫着一起在外面抽烟。那天午后米生说他和万依在门口吃完牛拉回来，日头正毒，俩人便从一家酒店里抄近路，刚从酒店边门出来，迎头碰见那个小领导，那人笑而不语。万依听了诧异：“有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米生笑眯眯的，又说起另一件同万依有关的事儿，万依也完全没有印象。

大约酒喝得太快的缘故，万依头脑总是不清醒起来，饭后又随着一起去米生的公司参观。米生对她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可是别人都提前走了，米生又对万依说：“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之后万依想自己太糊涂，这事儿若是搁别人身上，早明白了，倒是落在自个儿身上时，一时迷茫了。这里离家实在太远，万依一个人无聊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朝外望，彼时米生正在给员工开一个短会，回来时带了一张贺卡，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啊，仿佛一下子不同寻常起来。

晚餐就在楼下的日料店里，米生做出与服务员很熟稔的样子，把手机给他们，让他们带着四处跑，说步数走不够他要被罚发红包。万依想坐靠窗的位置，可是米生领她进了一间单独的隔断间，一面的格子里摆放了很多书籍，万依定睛看时，都是些心灵鸡汤，便没了看的欲望。那一晚米生絮絮说了很多话，万依自己也说了不少，清酒喝了三瓶，喝的时候不觉得，之后才感觉到有点儿上头，整个人轻飘飘的，她说：“我们当同事时也没说过这么多话吧。”米生笑着说：“当然了，那时你是女神嘛。”那时，米生说今天看见万依有点儿失望，怎么不过十年的工夫女神就坠地了，万依笑，米生又说：“没事儿，你还是女神。”又说了些热烈的话，万依起初颇觉受用，由着他说，说到后来，他的遗憾越来越多，认为漂亮女生一定要嫁给有钱人，这样她的美貌能持久，又说万依在走下坡路了，不过是吃吃老本。这些万依倒也同意，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确就是一个loser，找再多借口也没用。等到万依头渐渐低下去的时候，米生才把手圈上来，搂住她，那一瞬万依突然清醒，这家伙前面的铺垫做得太好了。万依推开他说去卫生间。卫生间在二层一个幽暗的大厅旁边，大厅里有一圈榻榻米，上面摆放着日式茶具，万依在那里用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

米生怪万依太着急：“司机马上就来。”万依到底心软，由他陪着走出大厦，牵着手。后来有一天万依在本子上记东西时，想起这一插曲，遂记录下来，又想起之前记过这一段的，再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当日记录时的情景突然间历历在目，万依于是想，也许记在另一个空间里了，但愿在那个空间里的自己一切安好。

2018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