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带闺女的一天”弄成一个系列节目，因为打今天开始闺女就放假了，这意味着她要每天都跟我腻在一起，不论白天还是夜晚，直到寒假结束。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在的时候，通常我干不了什么事儿，具体的就是，我写不了东西。因为我定力不够，静不下心来在她突如其来的“妈妈我要玩手机”、“妈妈我要喝水”、“妈妈我要上厕所”声中文思泉涌——当然她不在的时候我也没泉涌过。于是我只能选择看片子，然而这也不太方便，因为片子里斯嘉丽.约翰逊饰演的热情奔放的女孩儿正要和男主角滚床单，闺女的脑袋突然探过来：“他们干嘛呢？打架了？！”我想我之所以还能面不改色，一定是惊惧过头了，但我还是手忙脚乱地关了屏幕，问她要干嘛。然而闺女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一时不能自拔：“他们是打架了吗？！”“没有，他们没打架，他们闹着玩呢。”有时候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冲淡了电影画面给她带来的刺激，可是有时候她非要问个没完，并且随着她岁数的增加，她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回答。我想我是一个过于开明的妈妈，因此闺女能敞开心扉地跟我说起她们班里谁和谁谈恋爱的事儿，我说那挺好，你跟谁谈了。她说她还没有，因为我说过现在谈恋爱的人长大后很难在一起。我倒劝她，要是有觉得好的可以一起多玩玩。她听了沉思着点了点头。

终于盼到中午了，于是一起去食堂吃午饭，闺女对饭食不讲究，只要有鸡腿就很开心。而我想去打羽毛球，而她不愿意去，于是求姐们帮着看会儿她。打羽毛球的间歇看到闺女在姐们的微信里活得很好，画了几幅画，还转了转经筒。下午最为漫长，姐们哈欠连天地把闺女送还到同样哈欠连天的我手里，我想，去动物园转转吧。

冬天的动物园有些凄凉，我们必须一直走着才不至于觉得太冷。此外我对看动物的人群总是没有耐心，尤其在他们拍打玻璃时，大概我太容易把自己幻想成玻璃里的动物了，我想我不喜欢每天被人围观，并且永远也不能习惯。但我不能把我的想法透露给闺女，我怕她因此成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家里有一个悲观主义者已经够受的了。此外对于教育我完全是一个门外汉，我想连我自己都没有弄懂这个世界，怎么能够教她呢？！这真是人生一大憾事。走过长颈鹿馆之后，我们在一家茶餐厅里歇脚，闺女看中了一块漂亮的蛋糕。卖蛋糕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对我们说，这蛋糕还在冰箱里冻着，会很硬。可是闺女坚持。那妇女大约觉得她的好心没有被接受，因此很不开心地拿来了蛋糕。蛋糕果然很硬，我和闺女玩了几局猜拳游戏之后，她才能用叉子叉动它。然后我盯着闺女看她吃蛋糕，一同盯着她的还有那个卖蛋糕的妇人，她问她：“怎么样，好吃吗？！”闺女点点头，于是妇人喃喃说道：“卖蛋糕的没吃过蛋糕。既然你说好吃，下次我可以向别的客人推荐了。”彼时冬日的一抹斜阳正照在橱窗上，有路过的游人朝我们张望过来。

2018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