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放在我腿上的时候，我一点儿也没退缩——他是个大人物，当你遇到一个大人物时——通常你很少有这种机会，所以你要时刻做好准备去迎接他，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做。完事儿后的第二天我在大厦门口碰到我的手下，他是一个比我岁数大的中年男人，他殷勤地帮我开了门，还在吃早餐时帮我端盘子，但是他突然说起人死后有灵魂的事儿，我虽然不是什么唯物主义者，但却对此嗤之以鼻，男人很不开心，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说：“人可不是一死就全完了。这话是我哥哥说的。”鉴于他的哥哥并不是我的手下，我就没再和他理论，打发他去运垃圾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老练得过了头，因为我曾试图在几个大人物之间周旋，但我并不是交际花，因为我没有实际目的，也没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事实上，就像我的一个朋友所得出的结论，在公众场合我和那人之间仿佛有了一条秘密纽带，通过这条纽带把他的权势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下午的时候天空极蓝，还飘着几朵棉花般的云彩，也许政府对空气的事儿真的重视了，他们一旦重视起什么事儿，就无所不能。下班的时候我的朋友接我去看望另一个朋友，于是我们开车去了二环边上的一间酒吧。在北京城里想要聚会是需要一点儿魄力的，因为道路经常性拥堵。好在最终我们如愿到了那家酒吧，那是一幢具有西域风格的建筑，我们一进门，就迎上来几个穿戴各异的女孩儿，她们都是我们朋友的朋友。我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便有点儿不自在，这几个女孩儿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极力撺掇我去换衣服——她们带来了很多自己设计剪裁的服装。我一时禁不住诱惑，跟着她们去了换衣间。这是酒吧里用作库房的一个小隔间，地上和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酒，我在那些酒和架子中间把衣服脱下来，穿上了一条女孩儿认为“最美”、“最适合”我的曳地长裙。隔间里没有镜子，我只能潦草地进行自我判断，仅从这条裙子在我乳房周围咣荡的情况看，它对于我有点儿太肥了。但跟我一同挤进换衣间的两个女孩儿认定这裙子符合我的性格，说它简直像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她俩一致认为我该把裙子穿出去让朋友们欣赏。当我终于习惯不再把长裙踩在脚下以至于绊倒我自己的时候，那两个女孩儿也换上了波西米亚风格的裙装走了出来，她俩在酒吧里顿时熠熠生辉，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她们，而她们则像水一样在酒吧里四处流动。我和带我来的那个朋友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原因之一是我还不能确定自己能每次都不踩到身上这条裙子的裙摆。然而即使是这样，朋友们的热情还是波及到了我们，姑娘们满脸笑容地给我们斟酒，然后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我们笑，并说我俩长得真像。我侧着头看了一眼满脸络腮胡子的我的朋友，事后他安慰说：“在那种环境里的陌生感使我俩看起来很相像。”于是一切照旧。

2018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