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午聚会的时间还早，姑姑建议一起去做个按摩。这里地方小人少，出门走不多远，姑姑已经同三、四个人打过招呼，末了都会说：“我侄女来了，我陪她逛哈。”贵阳老城区的地面还是凹凸不平的多，我多年没回来过，看到新建了很多高楼，然而并无感觉，倒是走在这七上八下的路面上，还能回忆起从前的贵阳，地总是泥泞的，楼房又老又旧，但是走进谁家里又都焕然一新。

七拐八拐走了一阵，姑姑絮絮说了些碰到的人或事儿，她仍习惯用贵阳话跟我聊天，说着说着语速就快起来，我懵懵懂懂能听明白百分之六十，她说某个女生如何能干——女生是这里对女性的统称，不分年龄大小。一路说着，就走上一条极窄的坡道，一边是高上去的墙壁，一边是小店铺，先路过了几家按摩的，姑姑说：“这些都不好。”直走到最上面的一小间平房门口，姑姑抬脚进去，里面的人已经跟她说起话来，听意思是责备她来晚了，不能同时给我俩按摩。于是姑姑让我先按摩。我刚从外面明晃晃阳光下走进来，一时眼睛不能适应，等趴到按摩床上才注意到，这是夫妻店，夫妻俩大约五十来岁的模样，女人一笑起来眼角全是皱纹，男人倒好些，也更爱说话，给我按摩时对姑姑说：“你要也是这样身材，就免费给你按。”他的贵阳话说得更快，不知道为什么，这句我倒听懂了。男人听说我是从北京来的，便问起北京的房价，我说很贵，现在城里大约要一、二十万一平米了，男人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贵阳的房子也一下涨起来。于是说到他在花果园买的房子，幸而买得早。姑姑问起男人的父母，女人接话说，二老身体好得很，明年就过九十大寿。

男人把我衣服撩起，在后背上涂了些油，有点儿辣辣的感觉，姑姑过来把我胸罩的搭扣解开，我虽然是脸朝下趴在床上，也不能适应，尤其这手着实粗糙。我像到了乡下的城里人，心想就入乡随俗地体验一把吧，于是干脆把眼睛闭上，只听他们聊天。夫妻俩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三十岁了还没男朋友，在一家公司做会计，一个月有四、五千块收入，小的是儿子，刚毕业，做工程预算，工资更低些。如今两个孩子加上男人的父母都住在一起，男人感叹花果园的房子买小了。没想到按摩师靠自己的收入能在本地买房子，这在北京不可能实现，并且夫妻俩买了两套，一套小一点儿的准备给女儿，现在住的这套留给儿子。

给姑姑按摩时，我坐在门口等，不时有人进来问，男人都留下电话，说可以按摩时会给他们打电话。进来的人群有男有女，年龄也有大有小，这倒像是一项老少咸宜的活动了。走出按摩室，姑姑问男人收了我多少钱，听说按涨价后的价格收了两个人的价钱后，姑姑不高兴了，然而这比北京的价格便宜多了。我想起男人曾问：“北京没有这样小的按摩室吧？！”我脑海里浮现出城郊附近那些打着按摩幌子的站街女，一时语结。

2018年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