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地下室凉飕飕的,已经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在前台签到,这样的活动我带闺女参加过几次,因此并不陌生。有一大拨穿着红衣红裤的学龄前幼儿在椅子和空场里乱转,跑得快些的后面必跟着一或两个大人,一面追一面喊:“慢点儿!别跑!”还有两个梳羊角辫的女孩子在舞台侧面的空地上练空翻,有个把家长围着录像。闺女老老实实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便不动了,越叫她去四处看看,她越不去,只好随她。节目照例拖延了一阵才开始,先是舞蹈。有些后来的人吵吵闹闹的找座位,主持人不得不拿着话筒维持了一下秩序。然而第三个节目是幼儿园小朋友的集体舞,那些红衣红裤的小人们蜂拥着跑向舞台侧面,又挤挤挨挨地上了台。与此同时,孩子们的家长也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密密麻麻地在评委身后排成一道人墙。闺女回头看我,我知道她啥也看不见,这时候我总该说什么,于是我说:“你也去前面看吧。”闺女便起身挤到家长群里去了。 孩子们的舞蹈大约很精彩,连我父亲也拿了手机凑过去给这些不相识的娃娃录像。我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远远看到有一个花白头发的矮胖子同父亲说话。我想,这又是遇到哪个老头儿了?!等父亲坐过来时,我问。他说是小锷。小锷?!我们小时候的邻居吗,他比我大几岁,大约和我姐姐同年。出于好奇,我扯着父亲和闺女又过去看,父亲向小锷介绍我的闺女,小锷亦向我们介绍他的闺女,便是红衣红裤中的一个,浓眉大眼的,跑得极快。我只看小锷。他的变化太大了,头发完全花白,身材增加了一倍,只从眼睛还略微能看出些从前的影子,如果是在大街上遇见,我是绝认不出的。大约小锷注意到我的目光,一面扯着他闺女,一面说:“你倒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这自然是客套话,我们三十多年没见了。早先只听说他不太如意,工作不稳定,一直没有女朋友。想必这些都是真的了。我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壮壮实实的,每次见到我都笑嘻嘻地问好,绝不像楼下那几个坏小子,不单不理人,有时还专门堵在门口不让女孩子们过去。他是我心目中理想的邻家大哥哥。但这不是我记住他的惟一原因。在我讨狗嫌的岁数,有一次小锷看我和同伴跳皮筋有趣,也凑过来,大约说了几句玩笑话,我便也想说出点儿什么惊人的话刺激他,于是我说了:“没娘的孩子。”小锷的妈妈那时正在国外留学,去了快一年了。这样说了,我的同伴也跟着我一齐围着他说。我不记得小锷当时的反应了,大概伤害人的人都不记得被伤害人的反应。后来我听说小锷哥哥哭了一下午,我妈为此打了我一顿,说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自己也不知道。 中午回家时,父亲原原本本对母亲说了我闺女参加比赛的场景,顺便说碰到了小锷的事儿。母亲听了倒激动起来,说:“怎么这么巧。当初你还说他是没娘的孩子。怎么想起来的......”父亲拦住母亲不让她再说,因为我闺女已经问起来:“谁是没娘的孩子?!” 2018年8月29日 恐怖的看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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