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快没到脖子了，一拨浪打来，马丽呛了一口水，海水好咸，咸得发苦。那自然是从前她尝过才知道的味道，梦里是不会尝到海水味儿的，马丽醒来的时候想，也许是头天晚上吃得太咸，现在她还能感觉到嘴里浓重的苦涩。连着梦见了好几天大海。男人说水是财。但马丽怀疑。她想到茉莉。

茉莉是马丽的高中同学。高一一入学，马丽从前的闺蜜就被茉莉拉拢过去了，于是马丽也跟着去茉莉家。茉莉是独生女，住在临街的一幢楼房的一层。她父母常不在家，她一个人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像个大人似的招待同学。有一次，马丽来晚了，茉莉和女同学们霸占了床上最有利的位置，马丽只能另外搬张椅子坐在床边，腿紧靠着床沿儿。茉莉用牌给大家算命。显然，在马丽来之前，她们已经算过了，脸上带着微红。茉莉让马丽抽出六张牌，然后按顺序说出六个异性的名字，不能是父亲、兄弟等有血缘关系的。马丽一时踌躇起来，她过于老实，不能把游戏作为游戏，因此当茉莉们一再催促她时，她不小心说出了班里一个男同学的名字。众人一时倒愣住了，她们自然希望能有什么蛛丝马迹，不曾想竟掉下来一个大西瓜，茉莉笑得眼睛弯弯的。那张牌也像被施了魔法，一再提示需要更多信息。马丽吞吞吐吐的，不过大家的好奇心已经得到了满足。那天傍晚回家的路上，闺蜜对马丽说：“你怎么那么傻，随便说一个名字不就行了？！”马丽脸红了，说：“你们催得我没时间想。”闺蜜说：“也是。不过，没想到你还真......”

毕业后，一直没再见过茉莉，闺蜜倒同她有联系，听说她结婚很晚，要孩子也很晚，老公不是本地人，岁数比她小。马丽总想着有时间大家一起聚一聚，但时间隔得越久，就越懒得提起。夏天的时候，朋友圈因为一则女孩儿在海边溺水身亡的消息而刷屏，当时女孩儿的妈妈就在附近的海滩上。马丽没太留心这消息，大约因为岁数大了，她越来越怕听到这样的新闻。然而第二天，闺蜜告诉她，女孩儿是茉莉的女儿。马丽的腿都软了，她眼前浮现出茉莉的笑眼，那么开朗外向的一个姑娘，她怎么承受得了？！她又回忆起当年她们三个人一起去亚运村的事儿来，三个人都没什么钱，只要了一碗牛肉拉面，管服务员要碗时，服务员没说什么，马丽的脸先红了。茉莉笑说：“马丽就是这样。”因又说起那天玩牌的情景。马丽曾想过，再见面时，终于可以大大方方面对她们的目光，当年那个男同学，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现在怎么办？！马丽不知道，也许不见是最好的选择，她怕看到茉莉悲伤的模样，怕以后的回忆里充满伤感。梦里的海水是如此真实，马丽坐在小船里，被一个浪头打翻，连喝了好几口水，咸咸的。

2018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