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万依和男人站在天桥上面，下面车流滚滚。有一个老太太铺了一大块棉布在地上，上面摆了些花头绳，崭新的一捆捆捆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花头绳看着便有些显旧，像是跟着老太太和从前一起穿越过来似的。万依蹲下来随便拿了一捆，男人站在一旁掏钱，看到女人昂贵的裙子拖在地上一截，暗自摇头。

今天是开选题会的日子，万依的主题提前选定，因此领导破例允许她逃出来，拿包的时候，同事们正忙着往会议室跑。万依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等他们人都走干净了，才下电梯。周围一下子平静了。和男人走在闹市里，也只觉得安宁。万依喜欢起小型的步行街来，不用左顾右盼看车躲车，走得也悠闲。有人粗声大气地推荐他家的商品，也有端着小托盘让试吃的，万依停下来用牙签认真插了一块吃了，味道一般，但也买了一点儿拎在手里。下一个推销员，见到万依拎着袋子，推销得更殷勤了。万依耳根子又软，少不得也买下一些尝尝。东买一点儿，西买一点儿，也没觉得买了什么，手里只是越发沉甸甸起来。男人拎了一袋，万依也拎了一小袋。路过一家冰激凌店，男人让万依先进去坐，他去把东西放到车里。“那要走很远的。”男人比划了一个抽烟的动作，径自拎了袋子去了。

冰激凌店不大，只有一对情侣在尽头的黑暗里坐着。万依不便仔细看，找了一个靠窗的亮堂儿地坐下。冰激凌从前万依最爱吃，后来周边人总说女人要少吃，她也渐渐淡了，只要了小小一个球，又要了一块方蛋糕，像个淑女似的，用塑料小勺一点点舀着吃。窗外有行人来往，万依凝神望着，今年似乎特别流行卡其色风衣，很多女生都穿这个，每个人的搭配又都不尽相同，有在里面穿裙子的，有在下面穿裤子的。穿裙子的也分两种，或穿连衣裙，或穿短裙；穿裤子的也一样分两种，有穿休闲仔裤的，有穿正装西裤的，不拘穿哪一种，都挺好看。万依想，若不是因为这衣服被穿滥了街，真该也置一身。男人回来时，便和他聊起来，穿衣服和谈恋爱一样，同样的衣服，每个人都觉得穿在自己身上即使不是最美，也别有风味。有关情感的鸡汤喝了几百碗，该受伤还是受伤，只因为大家都以为自己的会不一样呢，正如古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男人一笑，不语。万依便问：“一样吗？！”男人站起来：“走吧。”万依扯住他袖子一起开门离开，仍问：“一样吗？！”

男人笑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万依心里也笑话自己，明知问话多余而可笑。她又把自己置入某个电影场景中了，走起路来昂首挺胸，高跟鞋打在地上哒哒作响，这是一个都市新女性的形象，总是幻想着一步登天。

2018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