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每天下了班一起坐地铁回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最初武伊和杨老头在地铁遇到过几次，后来下班骑车时又碰到，慢慢两个人就一起骑车去地铁。但是到了地铁门口，一个人坐东线，一个人坐西线，便各自分开。阿土和杨老头关系不错，总在一起抽烟。他家离武伊家不过两站地，后来便也一起下班骑车到地铁站。和杨老头分开后。阿土和武伊一起坐地铁，三十分钟的车程。

一开始有点儿别扭。两个人不很熟，阿土是个话少的人，每次都是武伊找话题来说。她试着换了很多话题，股票，楼市，体育运动，电影，旅游。阿土似乎都不感兴趣。有时候也说些同事的八卦，这需要谨慎，搞不好容易落下话把儿。某天武伊心情好，说起自己从前在公司里的一些事儿来，那是她做销售最鼎盛的时期，来钱又多又快。阿土听得很认真，说武伊现在在这里真埋没了她。这话让武伊住了嘴，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一次聊起来，发现两个人竟然是校友，同一个中学的，差两个年级。武伊说起几个与阿土同年级但不同班的人名，阿土都不认识，反倒诧异武伊的交际广。武伊好歹算是班花，阿土那时候必定是个老实孩子，略活络点儿的，看着都眼熟。

有一次单位组织聚餐，两个人都喝了酒，武伊想打车回去。阿土说，一起坐地铁吧。武伊想，总归有个伴儿，能省钱也是好的。后来武伊想到，阿土很节省，从不乱花钱，这当然是因为他和他的女人都挣死工资的缘故。阿土的女人是小学校的老师，到单位来过一次，大嗓门，被阿土喝到外面说话。阿土说话声音总是很小，地铁里又吵，多数时候武伊得靠猜测才能明白他说了什么——这大约也是武伊当主说者的原因之一，又不好挨得太近，问过一次仍没听清就不好意思再问第二次。要是很讨厌这个人倒也省事儿，可以直接说：“能不能大点声说话？！”跟阿土在一起久了，武伊自己的声音不自觉也小了起来，她一直不觉得，直到有一次阿土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她才惊觉，近朱者赤啊。阿土喝了不少酒，脸也是红的，挨着武伊坐着，武伊说起饭桌上领导夫人来电话查岗的事儿，大笑。阿土则笑得很谨慎，像他平时一样。武伊觉得很无趣，一个连喝多了酒都时刻节制自己的人。

每天还是照例下了班一起坐地铁。现在武伊已经习惯，并且放松下来，阿土的拘谨只是他的性格原因，此外，他的防范心太强，也许之前受过伤害，但武伊一丁点儿想要探究的心思都没有，假如阿土一定要说，她也不一定有心情听。这一天，阿土说起上学时候的考试来，说到他总是抄同学的作业，考试前串讲的时候，他注意到划星号和三角的是重点，结果全班三十多人，只有几个人通过了考试，当然有他。那个被他抄作业的同学因为没通过，忿忿不平了许久。武伊先是跟着笑了一阵，然后突然多疑起来，阿土试图炫耀自己，这是否是一个信号呢？！

2018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