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穿黑色长筒袜的女孩儿从身边走过，走路的姿势不太优雅，左高右低的。万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女孩儿的长筒袜很厚，但看上去很薄，像直接露着两条腿，这就是所谓的假透肉长筒袜。不知道商家怎么研究出来的，也许是厚长筒袜看上去缺乏性感，这种长筒袜，很厚，外面像覆模一样覆一层黑色，里面则是肉色，假如不仔细看，真像只穿了薄薄一层似的。这种袜子近几年刚开始流行，起初还好，等到穿得人多了，各种奇怪的样子也都展现出来。万依看不了的是不把袜子抻直的，本来假透肉的效果就是要假装里面就是光腿，可是她偏偏让袜子打着褶，尤其是膝盖前后，像毛毛虫趴在那里。又有一个女人从身边走过去，一摇一摆像只鸭子，穿戴倒是挺得体。万依突然就放慢了脚步，不知道自己的走路姿势怎么样，之前远远从镜子里看到过，似乎还过得去。前两年流行的一本职场小说里曾经说过，静止美的女人很多，但是动起来还美的，就少了。

有一个朋友的朋友，叫她阿丽好了，她很在意外表，有一年冬天，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吃饭，在门口因为吃涮肉还是吃羊蝎子没商量定，阿丽连长筒袜也没穿，只穿了一条皮短裤，外面套一大衣。之前万依问她：“不冷吗？！”彼时她仰靠在朋友家的沙发里，双脚搭在茶几上，手里的女士烟袅袅升起，“不冷。出门就打车。”当然，万依对于重视外貌的女人总是很尊重，因为那需要坚强和勇气。寒风彻骨。阿丽说了一句：“你们商量好了叫我。”就跑到隔壁饭馆里去了。朋友们面面相觑，“赶紧吧。”房间里烟雾缭绕，万依刚把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阿丽就跑去关上了。朋友过来搂住万依：“将就点儿吧，她穿得少。”

很长一段时间，阿丽一直牢牢掌握着话语权，万依也尝试过和她对垒，但是败下阵来，她只管喋喋不休的说，到你没话为止。阿丽的身材和模样都不错，年轻时周围很有几个男人肯为她买单的，她自己也说过，但她到底物质的不够彻底，想要追求精神上的财富。鉴于同时拥有这两样的男人实在太难得，因此阿丽一直漂着——从一个男人手里，漂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过了三十岁之后，阿丽想起要自立。她习惯了说一不二，没和任何人商量，擅自把家里给她的一套房子卖了，一部分钱用来买车和挥霍，另一部分钱用来租房子和吃利息。房价上涨之后，万依见到阿丽的次数少了，朋友们也没有她的消息，问她，只是说忙。

冬天的时候，万依在朋友圈里看到阿丽发了一张大厦的夜景，配图文字是这样写的：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之后，再无阿丽的消息。

2018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