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风景像电影里的布景，真正山清水秀。袁菲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外国人，整个团里就他一个老外。也许是想练习口语，也许是因为肖恩长得帅，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不管怎样，团里只有袁菲主动和肖恩说起话来。这个和《小羊肖恩》同名的男人来自加拿大南部的卡尔加里，那里紧靠落基山脉，四季分明。因为怕老外忌讳谈自己的私事，因此袁菲只针对肖恩家乡的景色问了几句。这之后，有几分钟的沉默，陌生人之间的沉默最难熬。袁菲搜肠刮肚想再说些什么，倒是肖恩大方，指着前面一个中年女人问：“她是你的妈妈？！”这个女人之前曾和袁菲热络地聊过一阵。袁菲脸红了，使劲摇了摇头，她没有那么年轻，或者——那个女人显老？！就像自己看不出来外国人的岁数似的，也许老外看中国人也都一样。

肖恩终于明白，袁菲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人出来旅游。然后他问了一句：“你的男朋友不陪你？”袁菲一愣，自己忍着不问他的私事，他倒不见外。于是反问：“你女朋友呢？”肖恩表示他还没有女朋友，袁菲也说自己没有男朋友。这下子情形倒尴尬了，好像有预谋似的。两个适龄青年，又都外向时尚，这也难免。于是越聊越投机，袁菲向他介绍了老家的名小吃，肖恩听得恨不能马上吃到嘴里，因说：“你要带我去吃呀。”这似乎表示之后还要有联系。既然如此，袁菲少不得把一切不该过问的细节也问到了，大不了以后不再见面，可是如果真合适，早点儿把该问的问了，省得熟悉了倒不好开口。

再上车的时候，两个人自动坐在了一起。先前同袁菲聊过天的中年女人坐在很前面的位置上，回头下死劲看了袁菲一回，像不认识她似的。袁菲冲她微笑，她也视而不见，扭头和同座位的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也回头来看袁菲。袁菲把目光移到窗外，不过是一面之缘。肖恩拿出手机要了她的号码，他没有微信。这有多不方便。

后来在冰凉的石阶上，肖恩的头枕在袁菲的腿上，他说他喜欢中国，很想留在这里。袁菲听了沉默不语，她同他的想法正相反。她听说卡尔加里每年七月都有一个牛仔节，表示很感兴趣。肖恩也说，到时候带你去看看。“到时候”三个字在袁菲听来非常刺耳。

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总有人向他俩投入探询的目光。虽然近几年来，国内老外的数量的品类越来越多，可是仍是少数派，仍处处受到注意，尤其当袁菲用流利的英语和肖恩对话时。这样交往了一阵子，两个人都是挑剔鬼，袁菲早该想到，从一开口就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肖恩精明得很，一次也没有带自己的朋友给袁菲认识。袁菲想，这是一个连感情都要收费的年代，还是先计划计划再说吧。

2018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