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早上打开收音机，马丽听到的不是往常那个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大约是换主持人了。这个主持人马丽听了三年多了，太习惯的缘故吧，一时不能接受，尤其新主持人仍扮演着原来的角色。从前那个主持人哪儿去了，离职了？！调去别的岗位了？！没有解释。一切都靠猜测——通常都是这样。

马丽的男人临睡觉前告诉了她一件事儿，男人的哥哥有一天私下里问他，老头儿老太太要把城里的房子留给女儿，问男人有没有什么意见。马丽瞬间清醒了。老头儿老太太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儿子，老二是女儿，老三就是自己的男人。老大如今常年不在北京。老二移民美国很多年了，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如今在斯坦福大学上学，一家人所住的别墅区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华人。最近几年，老夫妻年年都去女儿那里住一段时间，回来就说太寂寞，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电视里也不说中国话，超市要开车才能去。这样说了之后，还是要去，因为那里空气新鲜。很久以前，老太太说女儿要给她在北京买一套别墅，马丽听了很惭愧，觉得大姑姐是三个孩子里混得最好的人。有一年大姑姐一家回国来玩，特意看了看房子，那时三环的房子大约六千元一平米，她问了她同学，说现在的价格太贵，没必要买。再后来，就没人提过这件事了。

老夫妻如今住在三环里的一个三居室里，单位分的房子，面积不算小，两位老人住富富有余，只是房间里被老人塞满了各种破烂，经年不穿的衣服和没用的物品，有一次马丽甚至看到一个男人小时候用过的铅笔盒，一个铁皮铅笔盒，边缘已经生锈了，一翻开盖，上面写着乘法口诀。马丽小时候也有这么一个铁皮铅笔盒，比这个新多了，早就扔掉了。这套房子是老人惟一的房产。他们要去公证处公证给他们的女儿。这之前，告知了大儿子和三儿子。大儿子大约是老两口直接告诉的，三儿子是大儿子转述的。三儿子——也就是马丽的男人当场表示，他对于这个安排没有意见。男人是孝子，父母在北京时，每周至少过去看老人一次，给老人做顿饭，或带他们去医院。老夫妻觉得在美国看病太贵，怕给闺女添麻烦，因此在国内的时间，基本都是去医院看病或做各种检查。

马丽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也许是因为大姑姐一家在国内没有房子，老人怕将来他们回国来没地方落脚？！为什么还特意去公证，怕有人跟他们抢？！嫁过来二十多年了，马丽对公婆恭敬是恭敬，但总觉得隔着一层，关于他家的事儿，公婆从不让自己参与，都是由男人知会自己。因此，这回也不例外，想到这里，马丽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有意见。”马丽知道，这句话会原封不动地传送到公婆耳朵里，然后他们会去公证——当然，马丽说了什么，并不重要。

2019年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