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至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才刚休息了一会儿。新主顾是个老头儿，偏瘫，轻微老年痴呆，没有老伴，独自住一个三居室。同乡孙嫂介绍的，这是最合理想的主顾。凤至照例先把老头儿家的厨房、卫生间拾掇得洁净整齐，窗户玻璃擦干净。老头儿有两个儿子，偶尔会过来，先看到厨房、卫生间比从前干净了，也没有话说。老爷子口齿不清，说什么都靠猜，倒是后来凤至能帮着翻译两句，“他说他不吃，不用每次都带东西来。”这样的话，儿子们也爱听，倒来得少了。

今天难得出了大太阳，凤至把老爷子推到小区天台上时，孙嫂和另外两位老乡已经到了，孙嫂看护的老人比凤至的岁数还要大些，总是动手动脚的，见了人亦不避讳。有一次凤至帮孙嫂抬轮椅，那老头儿便伸手来摸凤至的胸，被孙嫂劈手打开，喝骂：“要死啦。谁都摸！”老头儿豁着嘴，像听不明白似的，又伸手来抓孙嫂。孙嫂便由他捏着，冷笑道：“这么大岁数了。”凤至的主顾也不老实。孙嫂对凤至说：“这倒好了。”主人这样不检点，也难怪她们要生二心。干活时偷点儿懒耍个奸那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能拿到钱。凤至家的老头儿有一个工资卡，每个月工资到账后，凤至都陪老头儿去银行取出来。取出来之后，这钱便都在凤至手里捏着。本来两个儿子都有心把工资卡拿过来，可是谁拿了都容易落话把儿，如今保姆的工资也不低，说不定老爷子那点儿工资都不够，难不成自己再往里填补？！那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索性不管。老头儿还有些存款，按照工资卡的密码，凤至也都取了出来。孙嫂很羡慕她，她家的那个色老头儿只有一个闺女，银行卡都在闺女手里把着，她能捞到的东西有限，有一次老头闺女看到孙嫂手腕上戴了一只玉镯子，便疑心是老头儿给买的，又问不出究竟，很气了一阵。孙嫂当笑话说给凤至她们，“巴不得把我赶走呢，正好回家过年......再找像我这样的可难了。回头宁可当小时工，时间还自由些。”凤至和老乡们在天台上一聊就是一上午，那两个老乡先走了，因为家里都还有人。凤至和孙嫂最自由，总是最晚走。冬日的阳光没有热度，老头子们身上盖着毯子仍冷，嘴里咿咿呀呀要走，凤至们只是不管，偶尔凶他们一句：“再吵把你嘴堵上！”这样说，也过去再把毯子掖一掖。那老头儿又拽着她不撒手，孙嫂说：“你看吧，得脸了他还！”因又说起另外一个老乡，主顾岁数小些，刚刚七十岁，她撺掇着领了结婚证，子女们知道也晚了。从此这个家成了老乡在北京的主要落脚点。凤至叹息着老乡的好福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头儿，老头儿的口水淌了一点儿出来，在冬日的太阳底下，反射着微光。

2019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