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细雨淅淅沥沥下着，路边有两个年轻女人领着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过马路，小朋友们个个穿着雨衣，交头接耳不胜欢喜。其中有一个小胖丫头酷似小时候的我，她紧紧拉着一个男孩子的手，脸上还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一看就明白，她这是要勾引那个男孩子啊。活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在智力上我虽然有所欠缺，但是在情感方面，我还是发育得相当早的。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先后喜欢过好几个男孩子，最喜欢的那个叫小牛。他大名叫牛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小朋友和老师都叫他小牛，他的确长得像头小牛犊子那么壮实——这么说来，打小我就喜欢肌肉男。小牛身体壮实，打起架来一点儿不吃亏，每次他打架时我都在旁边为他站脚助威。可是这小子很不解风情，打完了就走，压根不理我，好容易有一次看到了我，却说：“瞎嚷嚷什么？！”难怪孔子老先生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小牛对我这么不好，我依然一心一意喜欢他，偷来了好几条他的小手绢。

我们小时候上幼儿园，老师都让家长用别针别一块手绢在我们胸前，以备不时之需。这办法聪明但不怎么卫生，尤其对于有些终日流鼻涕的小朋友来说，他们的手绢上常年结着黄色的凝固或半凝固的鼻腔内流出的液体，让人看了顿生嫌恶，而老师们忙起来的时候，常抓着这手绢又擦鼻子又擦嘴。我的胸前也有这样一块手绢，好在我很少流鼻涕，吃饭也干净。小牛就不同了，他是男孩子，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总像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他的手绢也不干净。这使我很为难，毕竟那时候我岁数太小，不懂得爱屋及乌，因此一直到他周一早上来换了新手绢，我才下手。具体怎么把手绢偷到手的我都忘了，现在回忆起来，这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因为手绢不是揣在兜里，而是别在胸前，想要不被别人发现而把它拿走，这太难了。然而事实是，我不仅偷了一块手绢。面对着流了鼻涕却没有了手绢的小牛，老师们也有办法，她们用小牛身上穿的罩衣直接怼到小牛的鼻子或嘴巴上一通擦，擦得小牛哇哇乱叫。我看着这一切，手里捏着兜里小牛的手绢，感觉到一股刺激的惧意。

一直到幼儿园毕业，也没有任何人问起小牛手绢的事儿。我把这些偷来的手绢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我小衣柜的底层。后来搬家的时候，它们全都不翼而飞了。

一上小学，我就喜欢上了新的男同学，我记得我跟班里一个女孩儿为了讨一个男孩儿的喜欢，相互在背后诋毁。而那个男孩儿也不简单，他在我面前就说只喜欢我，而那个女孩儿说男孩儿跟她在一起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俩谁也没有胆量把男孩儿叫来当面质问，因为这么做的结果必定是有一个人要受到伤害。就是因为我俩的优柔寡断，让那个男孩子骗去了我们若干苹果和饼干，额外还有几串糖葫芦。

两个女人终于把一队小朋友都带过了马路，小胖丫头始终拉着那个男孩子的手，男孩子也一脸虔诚地望着她，她把嘴巴贴近男孩的耳朵说了句什么，眼睛朝另外一个女孩子瞟过去，这一眼，凌厉又成熟。

2019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