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学家》
博学家对于羊肉起了质疑,这很自然,它的肉质太松软了,没有一点儿咬劲。虽然我对他说羊肉问题不大,顶多是加了嫩肉粉。但是博学家坚持把服务员找了来,女孩子背着手,一言不发地听博学家的倾诉,然后又很有礼貌地把羊肉端走了。我想要说得委婉一点儿:“你知道,我曾经在饭店干过。现在我在外面吃饭,从来不给服务员提意见。”博学家说:“这不关服务员的事儿,这是厨子干的。”博学家,该怎么说呢,他很难理解人类常识。 葱爆羊肉再端上来时,冒着热气,博学家夹起一筷子尝了尝,表示很满意,他带着那种虽然胜利了,但并不骄傲的表情望着我。我能说什么呢,除了冲他竖大拇指——当然,后端上来的羊肉,我一口也没尝,包括一同端上来的酸辣汤。博学家彼时正滔滔不绝向我阐述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区别,他说天主教有神父和修女,神父和修女都不能结婚;基督教只有牧师,牧师不但能结婚,还能生子。天主教就复杂了,无论是弥撒、制度还是礼仪都更繁复,并且天主教信奉耶稣及他妈,基督教则不信奉耶稣他妈,教堂里也没有耶稣他妈的神像。 服务员在博学家打嗝的时候,端过来一盘西瓜片,说是送我们的。我不敢吃,问博学家:“那上帝到底是谁?是耶稣吗?”博学家一边盯着我结账,一边解释,“简单地说,上帝是耶稣他爸,也叫天父耶和华,在宇宙存在之前就有他,因为是他创造的宇宙。”我问:“这事儿是不是这样,你要是信教呢,最好就是它说啥你信啥,别琢磨,对不对?”博学家看着我:“要是你能像我一样琢磨明白,你也可以琢磨。”这要是别人这么跟我说话,我不抽他也得啐他,可是博学家,你知道,他特别博学。 从饭馆出来,日头正毒,我只觉得头顶上有一片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人也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像刚喝了一点儿酒,似醉非醉。博学家一直试图来拉我的手,可是我把手揣在了兜里,博学家不了解女人,他继续向我讲解上帝和玛丽亚的关系,“玛丽亚因为信上帝而怀孕,生下了耶稣。”我对这事儿一直搞不懂,便问博学家:“前仆后继那么多修女,怎么再也没有一个因为信上帝而怀孕的?耶稣都被钉十字架了,按照常理,上帝应该再生一个啊,他怎么那么早就信奉独生子女政策啦?!”博学家认为只有我才能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看得出来,他很想帮助我,因此说了一大篇关于“信奉”的话题,他低着头绞尽脑汁用尽量能让我明白的语言来解释,却“咚”地一声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有一瞬间,我俩都愣了——他被撞愣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他血往脸上撞,狠狠地挥拳朝电线杆子打去,我来不及阻拦他,彼时他的手背和额头都起了一片淤青——看起来像是他挥拳打了自己。博学家本来要跟我一起去博物馆的,可是这一临时的命运的折磨让他不能接受,他匆匆忙忙跑过了马路,甚至都没有向我告别一下。 2019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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