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碗里》
这是一只镶金边的大碗。我二十岁时第一次爬到碗边时看到的,小时候他们对我说这是一整只金碗。我就知道我被骗了,马力还相信得不得了,就像相信宇宙是个二元天下一样,他总为这事儿和我争论,坚信有上帝,善和恶各占一半。上次我俩一起读卡尔维诺的《分成两半的子爵》时,马力就对卡兄的这一著作称赞不已,因为他完美地诠释了善恶的占比,换句话说,一个人身上有百分之五十的善和百分之五十的恶。更为重要的是,马力认为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惟一法宝,这让他在监狱里常年有一间包房,也使得他能静下心来看书,不仅通读了《二十四史》,还为《金瓶梅》写了一篇续。这次他倒和我的看法相同,认为《金瓶梅》是一部描写人性的奇书,只是善恶界限不太分明。 碗的旁边是另外一只碗,再过去,还有一只,我能看到其中一只碗里热气腾腾,像是有什么东西煮沸了,碗里的人似乎都要溢出来似的。没等我看清楚,我就被警察扽了下来,顺带从我衣服上抠下一块皮来。我告诉他我在替马力找上帝,警察不相信:“上帝无处不在,根本不用爬上去找。” 原来他是个泛神论者。我在脑子里记了下来,随即跟他说我和上帝还有个约会,他便让我离开了,推开我的时候,又从我衣服上抠下一块皮来,并说:“下次我要一个上帝的签名。”我一下子滑落到碗底,这就是在碗里生活的坏处,要是你不死死攀住什么东西,很容易滑落下去。这一次,有一个清洁工在底下把我托上来,我认定他就是上帝,他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上帝,又把我扔了回去,这正符合善恶相对的理论。 我第二次爬到碗边的时候,发现了世界是无限的,这让我和马力有了新的辩论话题。因为他相信无限是和有限相对的,也就是说,无限应该是超出一切限制的,不能被任何东西所规定。然而无限把它和其它一切有限的东西对立起来了,因此这是一种假无限。我坚持用叔本华来反驳他,我们再怎样做,都没有意义,人生就是痛苦和无聊。这是虚无主义的引申。尽管如此,马力还是同意跟我一起爬出大碗去。 我俩手拉手掉落在另一个碗里,这是一只普通的土碗,连釉都没上,里面的人也都灰头土脸的。他们对我和马力的到来并不欢迎,我猜他们都是经验主义者,因为他们一上来就认定我和马力是同性恋,是面目可憎的异教徒,准备要烧死我俩。马力百般辩解,他说他能给他们带来幸福生活,因为他知道至少两种给碗上釉的方法。然而这些人继续点火,于是我说我们其实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是来帮他老人家照看一下他的子民的。这下子这些人住了手,其中一个胖胖的男人走过来问我:“你会玩弹球吗?!”我拼命点头。于是,这些人把写满了字的纸绑在我和马力的身上,并用跷跷板把我俩弹回了从前的大碗里,他们希望我们能带着上帝的答案再回来——至少他们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2019年10月28日最好还是做梦,至少梦还有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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