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侯同佳】

疫情还未结束，国务院宣布的延长假期却临近尾声，人们又陷入了新的困境。随着患者从输入性病例向扩散性病例的转变，疫情也进入了新的、更严峻的阶段，返工也在这一过程中变得困难重重。

返工第一关：出村

1月31日，我在群里问了问上班族们什么时候返工。

“现在封村了，前天私家车还能开，昨天只能走两个轮子的了，今天早上告诉我们只能用两条腿了。”在北京工作的初哥说道。

“走的时候叫上我，咱们一起搭个伴。”小表哥说道。

“还不如初三就和贤弟一起走呢，现在倒好，出村都成了难题。”初哥露出了后悔的情绪。贤弟是我的堂哥，从事畜牧业，为肉猪供应猪饲料，他在大年初三就离开家前往宿迁赶工去了。

“那你们不用车，走着到车站，坐公交车去县里，再坐大巴到市里呗。”我似乎有点想当然。

“哪有这么容易啊，大年初二（1月26日）12:00开始，县汽车站的所有班车都停运了。”初哥说。

“那就打辆出租车。”

“你贤哥走的当天中午县出租车禁止出县城了，好在是他走的巧，他10点从家出发，没想到村村封路，出发20分钟还在村周围转悠。原本20分钟的路程，在封村封路的影响下走了一个小时，到县城十一点多。到了县城又以比平时高出三倍的价格，花150元拼出租车到市里，又和同事开车到了宿迁。”初哥很无奈。

“你们也像贤哥一样找个有车的亲戚，村里都是自己人，说说不就出去了吗。”我有些郁闷了。

“哪那么简单啊，你出去一辆，大家不都想出去？而且就算你出了村，昨天（大年初六）凌晨县里把所有的交通信号灯都改成了红灯，除特种车以外，私家车闯一次扣6分、罚200元，目的就是禁止私家车出行。”

没想到出村就这么不容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我有些绝望地问道。

“等着呗，反正距离假期结束还有两三天时间，看看能不能延迟吧。”初哥拿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

和初哥一样，上班族们都在观望，因为随着复工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相信到时候大多数在外务工的人都要离开村复工，封村不会持续太久，毕竟生活总要回到正轨。而且山东省、河北省等省市都陆续宣布进一步延长假期到2月10日，他们觉得自己工作的省市也有可能“抄作业”。除了出村，返工对于很多上班族来说仍是路漫漫求修远兮。

面对疫情，各地都开始封存封路。图片来源：热点通辽

返工第二关：口罩

疫情得到大众的广泛关注后，提到最多的防护用具就是口罩。不过虽然口罩需求多，但正值春节放假、企业员工返乡、原料停供、物流停运等原因，产量、运输量都赶不上需求，口罩数量和质量都愈发堪忧。

而为了降低疫情扩散的可能性，戴口罩也变成北京、郑州等地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必备品：1月27日北京地铁要求乘客进站及乘坐地铁时必须佩戴口罩，否则地铁员工将对其进行劝阻，不听劝阻者或将承担法律责任。口罩，成为上班族在个人防护和公共生活上所必需的物品，也成了返工的一大难题。

初哥从封村就没出过村子，积攒了十几个口罩，可是他如果回到北京返工，情形并不会好太多。没有口罩，在人流量逐渐增加的北京城更是艰难。

以初哥为例，他住在南五环外的大兴，到北三环上班需要乘坐四号线，而四号线在上班时间从首发站上车都难以挤上去，途经20站，每一站都有人上不去车，其中五站是换乘车站，全程需要一个多小时。在工作单位也得戴口罩，工作八小时，下班回家一小时，这样一来从家出发到回家一共10个多小时的时间，理应换两到三个口罩。在口罩如此紧俏的情况下，几天不出门留下的存量难以应对每天的通勤。那么回到北京后能否买到口罩呢？

根据我的观察，自1月21日（腊月二十七），药店里就只有防雾霾的口罩了；过了三天（腊月三十），药店和超市里就已经见不到任何口罩的身影。一连几天，老爸天天去附近的三家药店转，周边的药店还是没有口罩可以销售。

到28日，药店门口直接贴上了“本店无口罩、无酒精”的告示，一问才知道仓库已经没有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口罩。31日早晨小区群里有人发消息，说是附近的便民超市在卖口罩，一人限购三个，傍晚时口罩已经脱销。

线下口罩供不应求，线上也是如此：我在1月26日从之前买过的淘宝店铺里下了单，价格和之前相比翻了四倍，可四天过去到31日还没有发货，点击页面看产品详情，发现商品已经下架了，但卖家表示口罩还在生产中，只要下了单就会保证发货，可到买家手里是几时就不清楚了。

手里存货少，线上线下市场买不到，口罩竟也成为上班族返工的一大难关。

返工第三关：隔离

北京等特大城市的一个特点在于面积很大，房价、租金就会随着城市外围而降低，因此很多“北漂”在位于中心城区的工作单位上班，在位于城市外围的郊区租房子。

为了防止疫情的扩散范围扩大，保证社区或村里居民的身体健康，一些租客多的社区和村要求房东通知外地来京租户不管任何理由，禁止进入社区或村，只有在外隔离14天以上，出示在京14天的身体健康证明才能进入社区。

初哥前两天接到了来自房东的电话，让他不要着急回北京，因为他所租住的小区不让租户进入，回来也没地方住。

初哥的朋友在旁边小区租住，他们大晚上从外地回小区被保安拦下，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于是向110、12345打电话咨询求助，但并未得到切实有效的反馈，没有办法只能到医院检查了体温和血液，在小区门口停留了几个小时，总算在凌晨进入了小区。

1月30日，多条进入北京东三旗村的通道已被封闭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陈惟杉 | 摄

出现类似“一刀切”情况的社区或村的“过激”应对行为，被网民们挂在了网上，引起了“北漂”和北京土著的激烈讨论，前者大多认为此类行动太过武断，后者大多则认为社区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理应如此。

我所在的社区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不敢掉以轻心，物业已经关闭了小区的侧门，只留下一个大门供人出入，除了给各户居民发放防治宣传信，还详细询问非重点疫区的返京人员的外出轨迹，并对其进行信息登记、体温测试、签署保证居家隔离承诺书等等。周边小区也都在门口架起桌子，有物业人员、保安和社区党员在门口督促返京人员登记。

对返京人员进行登记，是防止社区内部发生扩散性疫情的重要措施，但针对租户的“一刀切”措施尚不可取。要求返京人员，无论业主或是租户进行居家隔离，少出门，少与社区其他居民近距离接触，而非直接限制其进入小区，在当下返京人员越来越多的情况来说更加合理、合法。

疫情防控vs经济发展

疫情影响下的返工路如此艰难，但不返工，又会影响经济发展和城市有序运转。在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的双重压力下，如何保证两者的相对平衡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在公司要求上班，小区不让租住，口罩存量少的情况下，返工的个人陷入到尴尬的境地，于是大家纷纷留言，要求北京市延长放假时间。

终于，1月31日，北京市一方面要求除本市行政区域内疫情防控必需、保障城市运行必需、群众生活必需等涉及重要国计民生的相关企业，延迟春节假期至2月10日；另一方面要求社区加大对返京人员的管理。

但这两个看起来对控制疫情有效的要求，并没有让矛盾得到真正的解决，也并未得到上班族们的支持，一是因为一些企业并没有延长假期；二是很多人已经踏上回京的旅途甚至已经到达北京，这一消息显得太晚了；三是加大对返京人员的管理引起了让人难以接受的“一刀切”现象。

在笔者看来，在距离返工前三天宣布根据企业情况自行延长假期，从宏观上来看一是减缓返京人员大量入京压力，循序渐进、慢慢进入生活和工作正轨，二是减缓市内流动，相对减少市内大规模感染可能性；三是让已经返京的上班族可以在家自行隔离一段时间。不过，返工难关究竟如何解决，这是一个时间问题和协调问题。

首先，疫情防控需要一定时间，从当下情况来看，全国疫情还在上升期，拐点还未出现，防控力度还需要继续维持，甚至随着返京人员的增加而加大，因此需要一定时间给整个城市在疫情影响下的正常运转以缓冲时间。北京市延长的这一周时间，希望疫情能得到有效的防治。

第二，在缓冲期期间，来自疫情防控与经济发展的双重压力需要得到有效协调。笔者认为应该以经济发展作为基础，再把精力投入到疫情防控上。如果经济停滞，或者城市正常供应出现问题，进而导致社会失序，那么疫情防控作为解决这一矛盾的核心就无从谈起。

因此，城市必需产业的正常复工对打赢疫情攻坚战至关重要。城市必需产业的员工大多工住同地，比如建筑工人一般住在工地宿舍，物流小哥一般住在员工宿舍，因此重点加强对这些返京人员的健康监护，但同时不干扰他们的正常工作至关重要。

第三，疫情防控的重点在于减少人员流动和加强个人防护。因此，无论是在京还是在乡办公，同时自行隔离，对于企业防控、社区防控和市内防控都是很好的选择；对于难以在家实现有序办公的企业和员工，应加强对员工身体的监护，对工作地点进行消毒，以防企业内的扩散性传染，为一时之利带来更严重的损失。

疫情对城市的应急能力和社会治理能力也是一次考验，城市的有序运转不可能只靠本地人，也需要“漂一族”助力。面对疫情、公司、小区、护具的多重压力，返城务工人员的返工之路困难重重，出村其实并非最大的难关，回城以后的处境更需要得到关注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