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说到作家——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题,我更喜欢男性作家,例如伍迪.艾伦、塞林格等等,因为他们比女性作家更幽默,幽默的女性作家太少了,她们通常觉得笑话太粗俗,但是她们都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例如张爱玲在《花凋》里讲了一个叫郑川娥的美丽女子,生病后,前男友带着现女友来探望她,于是她特意叫人在床头柜的玻璃下压了一张她从前健康时照的照片,现女友果然弯腰看照片,并说:“小照相馆照相,一来就把人照得像个囚犯。”又说:“可是郑小姐真上照。”张爱玲在后面补充一句:意思说,照片虽难看,比本人还胜三分。每次看到这里,我就想到《红楼梦》第八回里黛玉吃醋的情节,那一日,因宝玉在梨香院喝酒,宝钗劝他酒要热吃,“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它,岂不受害?”正赶上丫头给黛玉来送小手炉,黛玉便对丫头说:“谁叫送来的?亏你倒听她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她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呢?”宝钗听出黛玉的讽刺之意,也不理她;宝玉亦听了出来,只嘻嘻笑;只有薛姨妈不明就里,说:“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人家记挂你倒不好?”黛玉笑着解释怕人家因此说她轻狂,于是薛姨妈又说:“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薛姨妈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假如我是小说里的郑川娥,必定听不出现女友的讽刺;假如我是现女友,也说不出这样含蓄的讽刺话。只是“没这样的心”未必是好事,因为这是情商低的表现。据说读《红楼梦》能提高情商,书里面千人千面,每个人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且又有隐含的意思,如果这些你都能读明白了,那么离“世事洞明”也就不远了。因此曹雪芹似乎是男人堆里的女人,他比那些女作家的心思还细密,不然写不出心比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 说到这里,其实也还有几个心思缜密的男性作家,例如老舍先生,有人说他的作品最难改编成影视剧,因为心理活动太多了,要是能把这些心理活动都准确表现出来,这人必是影帝。但老舍先生的幽默感没的说,就说他的短篇小说《马裤先生》吧,我看一次笑一次,直到有一次我真在火车上碰到一位类似的——不过是位老太太,她起先在中铺上,坐在那里耷拉下来两只脚,要求和我换铺位,我想我要是不答应,这一路上都得与她的脚丫子为伴,于是便同意了。然而换到中铺,依然没躲开老太太带来的各种冲鼻子食品的冲击,老人家的胃口异常好,除了睡觉就是各种吃,我庆幸铺位换对了,不然除了脚丫子,在我头顶飞的还有各种瓜果皮核和吐沫星子——她对面的那对小情侣脸色都变了,就差拿把雨伞支上了。 哎呦,我记得我要说作家来的,怎么说的却是作品,好吧,作品是作家生出来的蛋,看蛋的品质,也就大抵知道作家的形状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2020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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