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成熟的真正考验，不在于一个人的年龄大小，而在于当他在球场上失利时会不会大喊大叫垂头丧气。这并不简单，尤其在出汗多的时候，你准备好的面具早就化了。上次我在球场上跟一个老头儿对打，他虽然跑不动，可是手腕灵活。这说明，以后得躲着老头儿和小孩儿，敢上球场打的，技术都差不了。也有例外，我带过两个小朋友去球场，打的他们来回乱跑，这当然值得炫耀。事后我问那个男孩子，在班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他听了我的问题表情有点儿为难，但是鉴于嘴里正吃着我给的牛肉干，只得说：“嗯，有的。”

“哎呀呀，有几个？”彼时我的眼睛必定放出亮光。

这害得男孩子不自在起来，他说：“有几个玩得好的。”

小滑头。

我说：“不是问你玩得好不好，是问你喜欢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盯着男孩子的眼睛，使劲眨巴。

男孩儿终于屈服了，告诉我他有两个喜欢的女同学，一个是班长，另一个是坐在他身后的女同学，特别阳光，我说：“特别阳光的意思是不是长的特别漂亮？！”在一旁上网课的闺女终于忍不住了：“妈你能不能不这么八卦，真的是。”又对男孩子说：“关键你还真告诉她。”

男孩子还沉浸在对女同学的回忆中，来回溜达着说：“我第一眼见到你妈的时候，就知道她很八卦。”

这事儿闹的。想不到我还有这这么明显的一个特质。

值班的人里有一位派出所的年轻女士，说完了工作，我凑到她眼前说：“你这睫毛这么密，是哪接的？”女士义正言辞地回答我：“天生的，天生丽质。”于是聊了聊接种睫毛的事儿，临走她夸我皮肤好，我夸她眼睛大，就差拥抱吻别了。

大门口来了一个卖甘蔗的妇女，给孩子们买甘蔗的时候，我详细打听了这女人的年龄、籍贯，又跟她一起唏嘘如今的孩子们不听话，女人颇有同感，她有两个儿子，按老家的风俗，至少得准备四十万彩礼，老大还行，老二初中毕业就说啥也不肯上学了，如今在一家餐馆里给厨师帮忙，最大的愿望是自己也当一名厨师。女人比我岁数小，手粗糙的像个老太太，不知道靠她卖甘蔗，什么时候能攒够这四十万。

吃上午饭已经是下午了，外卖小哥来得比规定时间早，但是汤洒了半碗，我说：“没事没关系，多喝一口少喝一口的事儿。”因问他今天接了几单，他说上午挣了三百了，一般送到晚上十点，今儿早上七点就开始干活了。

傍晚门口有车队经过，楼上朝大街的窗户一律不许开，我跑到楼上一家家通知，又盯着他们把窗户都关上，嘱咐：“千万别探脑袋出去看！”街道的一个胖男人来检查，我越看他越眼熟，他说看我也眼熟，我俩照了半天眼，最后跟兄妹相认似的泪眼婆娑地发现，他就是多年前从楼上扔了一个玻璃瓶子砸到我的那个男孩，如今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我撸起袖子给他看当年碎瓶子留下的伤疤，那情形颇像喜儿怒斥黄世仁的罪行。后来聊起孩子时，情况就两样了，越说越投机，相互加了微信，约定天气一转暖，就带着孩子们一起出去玩。

“爱之欢乐仅为短短一瞬，爱之痛苦却绵绵无期。”诗人这样吟诵。这么说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作为结尾，它显得高尚一些。

2021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