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是80年代，在我上一年级时，家里搬了新楼房，之前一直在平房里居住，对于平房的印象不是很深了，只记得上厕所要到外面的公共卫生间，那个厕所非常简易，就是水泥砌的长方形茅坑，对于小孩儿来说太宽了。新楼房在原来平房的位置，因为姥姥的缘故，我们家要了一个二层，后来发现，二层对于一位小脚老人来说，还是太高了。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房子的布局，一进门是一个小饭厅，挨着的是厨房和小小的卫生间，厨房和卫生间都有朝北的窗户。厨房与小饭厅相连的是一个窗户，即使这样，小饭厅还是黑乎乎的，一天到晚要开着灯。穿过小饭厅，左边是朝阳的一间大房间，约摸有20平米，右边是朝北的小房间，有14平米左右。于是，这20平米的大房间就充当着父母的卧室和客厅等主要活动场所。而我和姐姐和姥姥，就挤在14平米的小房间里，姥姥自己睡一张床，我和姐姐睡一张床。如今和笑笑说起这事儿，她总是一脸羡慕的模样：“我也想有个姐姐，天天跟她睡一起。”笑笑现在和她们班大多数同学一样，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单独的床，单独的书桌、书架、衣柜，但她似乎并不喜欢一个人在那里，常常跑到厅里来写作业。我小时候写作业最常在的地方就是一架缝纫机上。我妈在那上面铺了一块桌布放在朝阳的房间里，于是这里就成了我写作业的专属地。我常认真地把铅笔盒摆在正上方，左边是书本，右边是草稿纸，写作业时用橡皮擦出的橡皮屑，我都会认真收集，放在一张小卫生纸上，写完了作业统一扔。因为这台缝纫机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在用，所以每次写完作业，我都会把它收拾干净。笑笑就不同了，不仅她房间里的书桌上凌乱不堪，还经常会在客厅和别的卧室里看到她的物品，看来她完全没有领域感，或者她认为只要是在家里，东西放哪都一样？！就这个问题，我想过好几个解决办法，但至今没能彻底根治。

那时候我的同学大多数也都跟我的情况差不多，有一个同学家里是三兄弟，他大哥和二哥住一个小房间，他只能常年在一进门的小饭厅铺一张床睡；还有一个女同学，她有一个哥哥，于是两个人在小房间里拉了一个布帘子隔开。这还算好的，另外一个同学，一直一家六口住在一个不到20平米的小平房里，有一阵我跟他坐同桌，总嫌他不洗澡身上有味儿，把椅子尽量拖得远离他，又在桌子上划了三八界，要是他不小心胳膊或手伸过了界，我就用尺子像戒条一样抽打他。也有干部子弟跟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上初中的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住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她家里就相对宽敞得多，当我们相互谈论各自父母的收入时，发现她父母的收入比我在大学里教书的父母要高出很多。班里还有一位男同学的父亲是个参谋长，我们去他家玩时，发现他家有人站岗，这让我们非常惊讶。除此以外，这个男生经常弄到一些内参片邀请班里的男生去看，我因为对电影非常感兴趣，偶尔也跟着一起去。

笑笑不喜欢看电影，但是她们班的同学已经开始约着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了。这在我看来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儿，小伙伴们在门口每人买一捧爆米花，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走进影院，对着影片品头论足，不论荧幕上演的是什么，孩子们都看得津津有味。我小时候也常去学校的大礼堂看电影，无非是《南征北战》、《地道战》、《上甘岭》一类的，有一次看了刘晓庆主演的《小花》，兴奋极了，天天嘴里都在唱：“妹妹找哥泪花流......”，还把头发编成一条麻花辫。

记得那时候我妈每天都要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去上班，来回就是两个小时，冬天夏天都是如此，风雨无阻。有一天外面下雪了，我还没去上学，我妈突然回来了，她说她还没骑到大门口就已经摔了两跤了，所以她决定休息一天。我妈很少在家休息，她总是很忙，还经常出差，以至于直到我妈退休了，我感觉才真的了解我妈，原来她的控制欲这么强，她总是以她的好心来揣测别人。假如她喜欢吃饺子——她真的喜欢吃，一旦家里有饺子，她总是劝我们使劲吃，她以各种借口少吃。此外，有一种冷是我妈觉得我冷这件事是真实不虚的，我妈每次见我回家都嫌我穿的少，直到我穿上她给的背心。

说跑题了。想想那时候每天骑车来回两个小时上下班该多辛苦。有一次放假时跟我妈去单位，她让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那是一辆永久牌二八男车），我在上面坐了整整一小时，等我下来时，屁股都给硌出一道印来，我妈还笑着夸我“坐工好”。那时候，压根没想过心疼我妈，没想过我妈天天这么骑车上班是什么感受，所以现在我一说上班太累，我妈就说：“有我累吗？想当初......”的确，那时候大部分人每周只休息一天，周末还得洗衣服做家务。关于现在的生活，不能跟我妈聊，她总觉得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像我觉得笑笑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样。

我妈常感叹从前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家家都能有小汽车，要是姥爷生病当年有私家小汽车送去医院抢救，也许还能多活十年。这样忆苦思甜的谈话，笑笑不感兴趣，她只想让我赶紧给她在淘宝上下单买一个最新的盲盒，要跟她好朋友萱萱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2021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