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突然暗下来，马丽觉得两腿发沉，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正在打电话：“喂，吃肉饼来呀，现拔的羊角葱。”马丽两手都是泥，放弃了想叫男人帮忙搬个小凳子的想法，她挪了一下腿，继续撕葱皮。昨天刚下过雨，地里潮乎乎的，小葱带着泥被连根拔起，满是新鲜的味道。

和面。

男人出门买肉馅去了。外面刮起了大风。葱洗好了，开始切，还得煮一锅粥，客人来了，总不能干吃肉饼，得拍个黄瓜，凉拌一个木耳，自制的肉皮冻还有，可以切一盘，再来一小碟榨菜就粥。切葱的工夫，把剩余的事情都想好了，然后一步步去做。等男人回来，粥已经在电饭锅里焖着，小菜都摆上了盘，面醒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和好肉馅开包了。

客人来了。熟客。一家三口。女人先进门打招呼，问马丽要帮什么忙。马丽让她剥蒜，拍蒜，把蒜末放在肉皮冻上，自己开始烙饼。饼很快好了一张，马丽让男人来盛粥，男人坐在桌前不动，倒是给每人都准备好了碟子，只是他自己的碟子里连醋都倒好了。女客盛粥去了。孩子要上网课，男客正帮她调试电脑连网。男人把饼切好，先吃上了——总是这样，别说是在自己家请客，就是去别人家做客，差不多的熟人，他也必定要第一个吃，嘴里说着：“我先吃了啊，我饿的不成了都。”活脱一个饿死鬼托生的模样。马丽赶紧烙第二张饼，后悔应该把电饼铛拿出来，两个锅一起烙。

终于除了马丽，大家都吃上了肉饼。马丽动作稍微慢下来了一点儿。男人又开始诉说小时候没东西可吃的日子，家里孩子多，为了多吃一口，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他说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吃肉饼能吃够。“哎呀！”马丽失声叫了起来。大伙都看她。马丽冲着男人说：“你别再吃了。”男人说：“我还没吃饱呢。”马丽说：“行了差不多别吃了。”因向客人解释道：“我一共打算烙七张饼，想着一人吃一张，还剩两张你们带走。”男客已经停住了筷子，女客也不敢吃了，说：“主要是你烙的饼太好吃了，连孩子自己都吃了一张。”男人生气了：“什么情况，吃饭还不让人吃饱！”马丽说：“你都吃三张了！”男人说：“我还能吃两张呢！”

盘子里还有四块饼，拼起来是一张，男人夹了一块到自己的碟子里，马丽说：“你喝点儿粥先。”又劝客人：“你们使劲吃，还有两张饼没烙呢。”

男客犹犹豫豫夹了一块饼到自己盘子里。女客起身又盛了一碗粥。然而粥也见底了。马丽赶紧蒸了几块白薯。最后白薯也都被吃光了，只有盘子里还剩下一块饼，光秃秃的待在盘子正中央。然而谁都不吃了，怎么劝也不吃，都说自己吃饱了。马丽没劝男人，她知道他必定是真吃饱了。她自己只吃了一小块饼和一块白薯，但是男人没注意。客人走后，男人又数落她半天，埋怨她饼烙少了，幸亏都是熟客，“还不让人吃饱了！我最恨吃不饱了！”说完这句，男人冲澡去了。留下马丽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2021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