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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风筝爱上天空
一 初恋
五一长假，左右无事，女朋友单位组织去南方玩。袁故一个人看书看的头疼，就信步在下楼走走。这个新建的小区是这个小城市向东北方向开发扩展的极端，有一大片空地等着修公路，盖高楼。远远的他就看见有个女孩在那里跑，长头发被风吹得乱飘，似乎在放风筝，怎么也放不起来。心里觉得好玩儿，便凑了过去。她的风筝是那种三角形的，边沿用金属丝撑着，颜色斑斓，后面飘着很长的飘带，其实应该是很好放的，但是与这个女孩比起来它似乎太大了，风也略微轻了些，任她怎么跑动，牵拉，也飞不起来。那个女孩终于跑累了，坐在一个石头上休息，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他正在想是不是该走开，就被她发现了。她看着袁故怔了一下，好象是吓了一跳。
“你的风筝太大了，我帮你！”连袁故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竟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说得那么自然，那么坦荡。随即便局促起来。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袁故看见她的眼睛，觉得非常好看，大大的亮亮的，眉目之间是那样的一种神情，这个神情吸引着他的目光，有一种看一眼便不会忘却的感觉。忽然觉得在哪里见过。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的，他拼命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
“谢谢，不用了。我可以！”她谨慎而冰冷地说。然后整理了一下风筝的飘带，向远处跑去。
那个风筝还是老样子，只是偶尔稍微飘起来，然后又跌落在地上。那女孩可能觉得在袁故面前没有放起来很没面子，于是不甚高兴的收起风筝走了。
袁故一个人坐在她刚刚坐过的那块石头上，闻到她留在这里的汗香。忽然一幅几个小孩在野地里放风筝的情景映入脑海，可随即又闪电般的消失了。他想起一个小姑娘的眼睛，像水晶一样清透，又像山谷一样深远，她的眼神里含着笑容和善良，看一眼都可以使他感动。他想啊想啊……
袁故小的时候，家住平房，一大片平房的南端有一片野地，据说以前是一个小学的操场，后来小学搬走了，房子住了老百姓，地就野了。也是春天的时候吧，他和胡同里的几个低年级的同学总是去那里放风筝，说小其实也不算小了，十四五岁的样子，初三都快毕业了，可他似乎总也长不大。他是他们的孩子王，一天到晚带着孩子们疯跑。用报纸和竹签自己作风筝，虽然简单可是能飞的很高。有一次放风筝，他自己没有带，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见一个女孩拉着她的母亲也在放。她的风筝很精致，是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它轻盈的在天空飘呀飘呀，可是飞不高。袁故走过去摆出一副专家的派头，说：
“放线呀，快放线！放了线就飞的高了！”
她梳着两个编着的小辫，发稍系着水绿色的飘带，穿著一件厚厚的与她的风筝一样粉红的裙子，长的袖子到腕部被束紧了。那时候的男孩子可不像现在这么早熟，但是小心思里面已经开始知道注意女孩儿了。一般这里的女孩都是到了夏天，很热的时候才穿裙子，短短的袖子，露着腿、光脚穿凉鞋的。从没见过这个季节穿成这样的女孩，她的裙子下面露出很白的长袜，一双漂亮的运动鞋。袁故下意识的用袖子抹自己的脸，似乎是想把汗和污垢抹净。
“我没有线，如果有早就放了。” 她不太高兴的说。
她的声音很好听，圆润而响亮，袁故想了想立即转身对着大宝：
“快点！把你的线借给她！”
大宝正放的起劲，很不情愿把线收回来借给别人，就佯装没有听见。
她抬头看了袁故一眼，小声说不用了。就是那个时候，就是那个眼神，竟然让袁故怔住了。为了掩盖自己的脸红和局促，大声而粗鲁的对大宝喊：
“你快点听见了没有？？”他比他们都大好几岁，能带着他们玩儿极危险的游戏，那些孩子都有点怕他，但是他们听他的。大宝赶紧收回风筝，准备把线借给女孩。
她见状有点奇怪，大声的对远一点的大宝说：
“不用了！——我明天带了线再放，你别收了！快别收了！”
有别的小孩对她说：
“你让他借给你吧，不然他明天会哭的。”
“为什么？”她疑惑的问他。
那个男孩看了袁故一眼不敢说话了。他们都知道如果大宝不借给他，那么袁故明天就会打他，所以他会哭。
“为什么？”她再一次扭过头对着站在身边的袁故问。
这个时候他很有一种当大哥的优越感，但是他怎么能在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残暴？他摇摇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大宝已经把线递过来了，她把手中的风筝交给妈妈，很认真很认真的对大宝说：
“谢谢你，对不起你了。”
这时袁故心里甚至有点不高兴，她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礼貌，她说话的音调是那么动听。可是她怎么可以跟别人说话呢？正想着，她又转向他，笑了一下：
“谢谢你，小哥哥！你不要打他好么”
袁故第一次看见她笑了，被这突然的感激弄得有点受宠若惊，刚才所有的霸道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安和脸红。随即又被她的聪敏羞得面红耳赤。
他帮她接好线，然后看着风筝渐渐的飞远，他们都很高兴，那个女孩清脆的笑着。她高兴的唱起了歌。……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她家住在遥远又僻静的地方，我要当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当太阳下山了，我还要回家，我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
他们一直玩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回家。
后来袁故每天都到那块空地去放风筝，带了很多的线。但是再也没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他以为他就这样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难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的白袜子，她的跑起来在肩上跳动的小辫，她那粉红的身影，她大大的美丽的眼睛，还有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那首儿歌，每天都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甚至梦见她的笑声，还有那句极诚恳的“谢谢你小哥哥”。除了去那块空地，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在各种各样的时间去那块空地，他不知道如何驱赶心中的想念。这种想念在那个时代的男孩心里是可笑的，可耻的。一个堂堂的男人，怎么能总是想着一个小姑娘？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品行了。可是他就是想，他揣摩着她的名字，年龄。她看上去那样的弱小，像个上小学高年级的，可是表情是那样沉着，说话行事又是那样的既洗练又懂事。
也就是在那一年吧，袁故在多种复杂的心情中好象忽然长大了，他不再跟那些孩子们混在一起，开始发奋读书，学习讲究卫生懂礼貌，他甚至会给老师鞠躬，他用所有美好上进的行为，排解着心中的不安和郁闷，同时好象也为下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能有一个新的形象准备着。
大概是过了一年吧？八月份，天气特别的热。游乐场刚刚开业不久，袁故和几个朋友去那里玩儿。有一种叫激流勇进的游戏，一个木头做的小船里有一个长椅，两个人竖着坐在上面，一个轨道会带动小船把他们拖到很高的滑梯，然后由他们自由落体一样的滑进水中。很是刺激好玩儿。他们反复的玩儿了很多次，中间休息的时候，别的游客都下去了，只有袁故一个人坐在船里面等着下一次的开动。这个时候有个妈妈带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那个小姑娘仿佛有点害怕，她妈妈走近袁故指着那个女孩，用极温和的声音跟他商量：
“这个妹妹坐在你的前面，你保护着点儿她好么？她胆子小害怕。”
他原本是打算一个人玩儿的，可当他抬头去看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他的心怦怦的跳动起来。是她，是她！那个放风筝的女孩，那个大眼睛的女孩。袁故连忙像磕头虫一样点头答应了。那个女孩走过来，她好象是长高了，人也胖了一些，依然是那样礼貌的笑了一下：
“谢谢你，小哥哥。”然后很文雅的坐在他的前面。
天真蓝呀，空气真新鲜呀，风真凉快呀，所有一切怎么都这么恰到好入的美呀，袁故的心情豁然开朗，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在水里的小船荡呀荡呀。他不停的告诉她如何抓住两侧的栏杆，船开到滑梯的高处，如何预先使身体前倾，什么时候该低头。她快乐的看看这儿，摸摸那儿。不一会儿船随着水下面的轨道开动了，先进一个山洞，那山洞里面黑乎乎的墙上有好多妖魔鬼怪和猛兽的模型，它们不时地发出恐怖的声响，各种奇怪颜色的灯一闪一闪的。
“我害怕。”女孩用颤抖的声音说。
“没什么可怕的，都是假的做出来吓唬小孩，你别看墙上，看前面！”他宽慰她说。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前面的阳光走出了山洞。那只船拐了一个弯儿开始爬向高高的滑梯，随着一声声的尖叫，他们冲入水中，那一瞬间的失重使女孩的身体全部倒向袁故，袁故下意识的用一只手紧紧抓住栏杆控制身体后仰，另一只手撑着她的背使她不至于过于后倾而难受。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做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反应会如此的快。当船缓缓的停靠在岸上。她喘着气，开心地笑了:
“真好玩，可是也挺害怕的。谢谢你。“然后下了船就随她妈妈走开了。
袁故想她一定没有认出自己来，一年前的我是多么的邋遢，调皮。直到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他才想起来又忘了问她的名字。
他沉浸在回忆里面，一幕幕的往事如一篇篇的画卷在眼前铺展开去——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今的袁故都已经从人民银行的地方分行的办事员升迁为副行长，也几乎将那些尘封的往事忘却。而今想起那个小女孩时而还会浮上心头的眼神，恍然间明白，那时在他心中纠缠的情结名叫初恋。袁故不知道刚刚那个放风筝的女孩是否一定就是她，但是他隐隐的感觉，他们的故事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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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30 22:53: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