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的红房子(一):最难忘那一方水塘
魂牵梦绕,那是我记忆中的乡村。
小时候,经常写的作文是《我的家乡》、《可爱的家乡》,那时,虽然也有真情、也满含深情,但因为还生活在其中,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触。 如今,离家几十年,童年时光越来越远,那旧时的时光,反而愈加鲜活明亮,时时在脑海里萦绕。
农村的生活,是贫苦的,但并不贫乏。 相反,在我的记忆里,乡村充满了秀美的风景与活力,洋溢着温馨与浪漫,大自然的赐予,是童年最好的环境,给予一个人的成长以最好的滋养。
最最难忘的,是我家屋后的那一池清水。春夏秋冬,岁月流转,水涨水落,那一池清水伴我走过童年的每个日出日落。
那时各村都有池塘,大一点的村子或者还有好几个,各个村落之间,有沟渠、小桥连接,同涨同落。
水是生命之源,对于几十年前的农村,再没有比这更确切的了。
浇地灌溉滋养庄稼,用的是这沟渠的水;洗洗涮涮,用的也是这一方活水。
我们家,屋后就是池塘,也就是说,我们是村子里最后面最靠近池塘的一排房子。我们这一排房子,都是前后两个门,一条长长的胡同,供村人们从家里穿行到池塘去洗衣服。午后或傍晚,端着洗衣盆的村人们便从这一排的家家户户贯穿而过,来到池塘边,一边聊天,一边在池塘边砖块做成的简易洗刷台上洗洗涮涮。孩子们,便可以赤脚趟在岸边的浅水里,和小鱼儿嬉戏,一天的劳累便在这嬉戏中消散了。
不知道哪一年,有邻居在池塘里种下了荷花,从此,每年的夏天,池塘便变得更加风姿绰约,更加吸引我们了。不仅可以赏荷花,还可以玩荷叶,水珠泼上去,珍珠似得来回旋转,实在是太美妙了。如果突然下雨也不用怕,摘一片大大的荷叶,举在头顶就是一把大伞。小一点的,可以倒扣在头上当帽子。犹记得,池塘的西侧岸边有一个倾斜的柳树,半躺在水里,那是我们最喜欢的地点之一。可以坐在斜躺的柳树上,把脚丫在水里踢来踢去,悠闲自在,怡然自得,有时候再装腔作势一点,我也会拿本书坐着这里,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看满目的荷花与碧水,亦或这样的温馨,本身也是自然的景致罢。
忙过了繁忙的夏收、秋收,田里的事情慢了下来,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池塘的水也愈来愈少,就到了挖藕、捞鱼的时节。这是一个大工程,村里很多男人们都会加入进来:先是在沟渠里筑一道土坝,然后抽水机把池塘的水抽过去,水越来越少,鱼儿越聚越多,大伙儿开始捞鱼,河蚌也是顺带的收获,满是欢声笑语。等池塘渐渐地见了底,露出来泥土的本来面貌,就开始了挖藕的大工程。至于战利品具体怎么分配的都已经忘记了,是有主人,还是谁挖的归谁有,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人们常常从我家里带着工具而来,满载着藕而去,家家户户都有新鲜的藕可以吃了。
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我的父辈祖辈们也并没有闲着。作为当时远近闻名的“豆腐村”,闲下来的村人们,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豆腐,然后骑上自行车,到附近的村子里叫喊换卖。更确切的说法是“换豆腐”,而不是“卖豆腐”,因为那时的豆腐的交易不是钱,而是黄豆,用黄豆换豆腐。想吃豆腐的人,听到喊声就会从家里挖着黄豆出来,或者问好了兑换的价格再回去拿黄豆。据说,关于我们村的豆腐好吃的一个传言,便是“塘水点豆腐”,不知道我记得是否贴切,这也是我近年来才从长辈口中听说的,小的时候并不知道。但我自己记忆中,我家里爸爸做豆腐的时候,常常是压的井水,并没有用过塘水。之所以这点记得请,是因为,那时压水的活,挑水的活我都是主力了。两只水各拎一桶水而行走如飞的本领,就是那时候练就的。但不管如何,这塘水,在我的心中,从此更有了梦幻般的魔力了。
四年级开始,我到邻村上小学,每天走的便是这池塘。水少的时候,中间都隐隐约约的土墩,我们可以跳跃过去;水少的多一些,沟渠的两侧各垫了几块砖,我们便可以轻松或需要助跑一下跳跃过去;实在水满的时候,便只有绕到村西的小桥回家了。
还记得那一年,远嫁洛阳的小姑回来。正是冬天,俏皮可爱的小姑那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依然活力满满,爱跳爱玩。池塘半干,到处是挖藕剩余的凹凸不平,小姑穿着高高的皮鞋,我们一起玩赛跑的游戏——就是看谁从池塘的这边跑到那边,在这凹凸不平里奔跑,要保证自己跳落的位置是土堆而不是深坑。那一串身影和清脆的笑声,至今仍时而萦绕在我的耳畔。之所以记忆这么深刻,因为,就是这次小姑的到来,提醒妈妈去检查,发现了乳腺癌。
自此,我也便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初中生活,属于我的童年也便结束了。
此后,我便开始离家的生活,从高中、大学,到流落京城,同我的乡村、我的童年愈来愈远了。
这一方水塘,伴随着我的朝朝暮暮,永远在我的记忆深处。
梦瑾于2021年11月4日 (此文由webmaster在2021-11-04 14:51: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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