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
今日大雪。外面飘起了小雪花。万依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本以为随着时间会慢慢变淡,然而在这样一个飘着雪花的清冷日子里,从前的故事,像旧日浮梦,一点点从记忆中走出来。 每次路过湖边公寓,万依都会扭头使劲看,仿佛还能看出一点儿痕迹似的。那一天的上午,她还同母亲说起英子,说她心情不好,曾带着儿子来找她,向她哭诉,来来回回总是那一套话。母亲听了,说等过两天安顿下来,就去劝劝英子。“没有用。”万依对母亲说,“她听不进去。” 英子在她眼里一直是很幸福的。男人一路慢慢升上来,在熟人当中,最先买了房子,车子。儿子胖墩墩的大眼睛,谁见了都夸漂亮。英子自己也说:“上次同学聚会我还说,我是最幸福的。” 似乎是一天晚上,那个女人给英子打了一通电话。或者,是英子自己嗅出了味道,从她最初喋喋不休的混乱叙述里,万依也没有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出轨是确定的了。英子说她和男人冷静地聊了一个晚上,任何夫妻都不会像他们这么聊,男人说那个女人长得并不漂亮,但要是他真跟了她,生活质量会比现在高,他们会一起给公司讲课,世界各地的周游。起初,英子一直很平静。万依知道那不过是表象,因为英子很快就崩溃了,她乱砸家里的东西,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有客人来的时候,说话也夹三带俩让男人下不来台,即使是看电视剧,她也会评判一番:“这种男人就该死。”甚至是关于动物的纪录片,她也会说:“连狗都不如。”万依常常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英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定时炸弹,只是让万依没想到的是,炸掉的是英子自己。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著名小说《尼罗河上的惨案》被翻拍了许多次,万依最喜欢的仍是1978年的那一版,米亚.法罗饰演的Jackie让万依不由自主想到英子,想到她的愤怒、失望和锥心的痛。影片里的男主人公并没有为了亿万富翁而真的背叛他的女友Jackie,英子就没这么幸运了。有时候万依常想,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事业小有成就,一切安稳的中年男人动了离婚的念头。英子和男人之间,的确有一些差异,两个人的文化水平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英子是个能做得一桌好饭菜,连床单都要用手反复搓洗的家庭主妇,她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在公司的工作也做得不差,她为人热情,爱张罗爱帮忙爱财。英子爱财,谁不爱呢,她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交首付买了房子,最终这也成为男人挑剔她的理由:“她就想压榨我。”把自己和英子明明白白分成了两个阵营,全然忘了英子这么做是为了让家里人生活的更好。 出事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再和那个女人联系了。一切似乎都过去了。头一天是英子和男人的结婚纪念日,两个人一起拎着水桶去楼下洗车,打打闹闹的。 据说现在每年的春节、清明、结婚纪念日、英子的生日,或者任何一个能让人想起团圆的节日,男人都会去墓地祭扫。他又结了婚,对象不是当年那个女人,新媳妇和英子一样,亦没什么文化,也是一个家庭主妇,只是干家务活的利落劲,比起英子来,差了许多。 2022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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