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两个小时》
春天的午后接近夏天,到处都暖洋洋的,女孩子们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裙子,昨天我们还见到了一个穿短裤的女孩,脚上蹬了一双高筒皮靴,样子酷酷的。街上散漫走着的人群多了起来,有一半人把口罩都摘掉了。没摘掉口罩的人在与人错身时,仔细看对方的脸,似乎对于不戴口罩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口罩成了人们脸上的标配,这真是一场灾难。 平常中午的这两个小时,我应该活动在球场的,在场地里和熟悉的人一起挥汗如雨地打羽毛球。但是今天没有,我看了一本小说,就挪不动脚步了。这就是《浮生六记》,清代文人沈复的自传式散文,严格来说它并不算小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被沈复描写的那种真实的生活打动了。沈复在开篇里说,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所以他觉得要是不把发生的这些事记录下来,就辜负了老天爷对他的厚爱。 话说之前老天爷的确对沈复不错。 沈复有一个小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是他的表姐陈芸。沈复同学十三岁时,跟着妈妈在陈芸家住了一段时间。喜欢上了陈芸,就跟自己的妈妈说:“将来要是给我娶老婆,一定要陈芸。”沈复的妈妈也喜欢陈芸的性格柔顺,就缔结了这门亲事。 两个人结婚后真的是志趣相投。 沈复不喜欢做官,倒是有一些奇怪的小情趣。沈复小时候,在蚊子多的院子里,能把蚊子想像成很多仙鹤在空中飞舞,他的心里这么想着,再看蚊子已经不是蚊子,真的就是仙鹤了。成年后,沈复喜欢花,也喜欢盆栽一类的东西,这些都是从前的文人所不齿的吧。他用了一卷的文字来描写他的这些闲情逸致,比如要插花,先得选什么样的瓶子,瓶口一定不能太小,不然插入的枝条被瓶口禁锢住,不能展示出自然的姿态;插枝的话,不能随意从树上剪一枝下来,而是先要从各个角度观察,看哪个角度最美,然后再剪下来。至于剪多长,也是有讲究的。幸运的是,陈芸也和沈复一样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当然,陈芸作为旧式女人,平常不能出门,所见所闻大部分都是从沈复这里来,所以志趣比较容易合一。现在的女士们,和男性一样自由,要想找到志趣相投的,的确得下一番工夫。 沈复喜欢结交朋友,他的朋友也都是一些不喜欢的做官的文人雅士,他们一起游玩后,回来给陈芸讲外面的世界。陈芸听得两眼放光,于是沈复就生出让她女扮男装一起出去游玩的主意。两个人真这么干了,陈芸穿着沈复的男装,低低戴着帽子,对人说是沈复的表弟,就这么蒙混着出去玩了一天。后来被人识破了,也无所谓,大家还羡慕他俩。 有一次沈复和朋友们一起在郊外吟诗作乐,快到晚上的时候,大家兴致还浓,可是又冷又饿,只能回家。陈芸说:“我有一个主意能让大伙喝上滚烫的酒,只要你们出酒菜钱就行。”大伙自然愿意。于是第二天,陈芸找到门口卖烧饼的小贩,给他钱让他扛着小炉子到郊外去,用他的炉子烫酒热食物吃。彼时,一众人喝酒吟诗,谈古论今,一直闹到半夜,羡慕坏了路过的行人。 然而快乐的日子永远那么短暂。 因为一些家务琐事,沈复的父母不能容陈芸,陈芸也因为心情抑郁得了病,终于在外病死。沈复在文字中说,难怪人常说“恩爱夫妻不到头”,如今物是人非,再也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常说,世事难料,又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两个小时的时光一晃即逝,合上书,从遥远的年代穿越回来,场景虽然完全不同,但那些心境何曾相似。二百年前的某个春天,沈复和陈芸也曾在一样的春光下,畅想。 2023年3月3日 沈复 (1763年—1832年),字三白,号梅逸,长洲(今江苏苏州),清代杰出的文学家。 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出生于姑苏城南沧浪亭畔士族文人之家。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曾以卖画维持生计,十九岁入幕,此后四十余年流转于全国各地。后到苏州从事酒业。 他与妻子陈芸感情甚好,因遭家庭变故,夫妻曾旅居外地,历经坎坷。妻子死后,他去四川充当幕僚,此后情况不明。 著有自传体作品《浮生六记》六卷(后佚两卷),影响甚大,1936年林语堂曾将这部作品译成英文[1]在国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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