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我和笑笑总要聊点什么。昨晚我刚开了一个头：“以前你姥爷一个月才挣十几块钱....”

笑笑就说：“不听。不听。”

我接着说：“有一回他为了接你大姨，把手上一块上百块钱的手表弄丢了......”

笑笑继续说：“不听。不听。不要说了。”

我说：“这是忆苦思甜，不忆苦，怎么思甜？！”

笑笑翻身朝着床里：“反正不听。”

现在的孩子，哪里吃过苦，连我也是没吃过苦的。在我出生前，我姐不过五、六岁，我家要盖一个防震棚，家里没男孩子，我姐就在空地上帮着脱砖坯，邻居们看见了都啧啧称赞。我姐干活不惜力，要是她想干的话。我正相反，凡事总想着能不能有什么偷懒的法子。第一次因为偷懒挨骂是上小学的时候，数学题做错了，老师留下我们重做错题，我大概少抄了几道，被老师发现训了一顿，当时脸都红了，很下不来台。这以后我开始注意，偷懒得偷的有水准，以不被人发现为佳。

我父母是知识分子，工资是普通人水平，但我家是两个女孩，吃的少，穿上也不讲究，所以日子过得还不错，没感觉到什么苦。只有一次我和我妈跟着她们单位去北戴河玩，单位负责一日三餐，但是餐食极素。我在海水里泡过，肚子咕咕叫，吃啥也吃不饱，于是我妈拉我去一个小饭馆吃饭。在这之前，我极少去饭馆，对在饭馆吃饭的印象几乎为零，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去一个极脏的饭馆吃过一次包子，没座，要站着等。我站在一个吃包子的人身后，眼睛不敢盯着他的包子看，嘴里一个劲分泌唾液。

这一次，只有我和我妈，来到一个黑漆漆脏兮兮的小饭馆，服务员爱搭不理的，从前的服务业都这样，没有热情的。我妈看了菜谱，脸色就凝重起来，只要了一个鱼香肉丝和两碗米饭。我印象中这盘鱼香肉丝是六块钱。

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家再没自己花钱在外面饭馆吃过饭，只偶尔参加人家聚会或婚礼，算是在外面吃饭了。上大专的时候，每天中午我都骑自行车回家吃饭，然后下午再骑车去学校。有些同学家离得远，就带饭在学校热一下，或者，去饭馆吃。有一回，下午在另外一个学校上课，离家有点儿远，同学拉我一起在外面吃饭，然后一起去那个学校。我很踌躇，平常父母不给我零花钱。那时我姐已经工作，她有时会给我零花钱，一次就五十，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一般我舍不得花，顶多买点儿零食。但是同学邀请，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别忘了，我是讨好型人格。于是一起去饭馆，我紧张到浑身冒汗，看着同学熟练点餐的样子很羡慕——其实就是一人要了一碗拉面。

这些就是我所经历的“苦”，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可我还是喜欢和笑笑念叨，当初晚上饿了想吃点儿什么，那真是啥也没有，就弄点面粉放锅里炒炒，然后用开水沏一碗，放点糖吃，就觉得很幸福了。现在想吃啥，直接外卖就给送到家里来了，不管刮风下雨，真是厉害啊——就这样想着过去那些并不苦的苦，再尝着现在的甜，人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2023年3月17日

BTW：

昨晚已经给笑笑预告了，今天要写的小文仍和她有点儿关系。她问：“是什么？快告诉我嘛。”

“不说不说。”学她的“不听不听”。

央告了一阵，就睡了，说白天被锈钉子扎了一下手，破了，会不会破伤风死掉，我开灯看了一眼，只是破了一点儿皮，应该问题不大，她说用水冲过了。我开玩笑说：“等到明天下午要是你还没s，那就没事儿。”这孩子不知是因为听了这话害怕还是怎么了，翻来覆去一直到快12点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