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 关于我妈妈的文字,着实写了不少,可没有一篇让我觉得满意的,我妈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约是身处其中的缘故,我总不能客观地描述出其全貌,所以草稿似的小文字写了一堆。 很多人说我妈是一个简单的人,的确,她和人交往总是直来直去,不假思索。比如她喜欢打乒乓球,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还是每天和人打球,打起球来还很凶猛,常一边打,一边说“打死你”,以至于她得了一个外号就叫“打死你”。这还是我姐无意中在乒乓球群里听到他们说:“今天‘打死你’没来。”才明白我妈得了这么个绰号。我姐气得要死,我妈却不以为然。我们听了却笑个不停:“今天‘打死你’没来,明天再打死你。”“饶你一天不死呦。” 我妈被别人起外号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她自己常常给别人起外号,有些外号实在是不雅,有一些很形象,比如有一个王姓男士,很胖,常来打球,我妈记不住他的名字,有一天就跟他说:“叫你王胖子行吗?”这个男人也有点儿懵,心说怎么起外号还带商量的?!不知是因为面对的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是他为人宽厚,因此痛快地答应:“行。” 我妈的另一个特点是口快心直,但这个特点和大家常说的“刀子嘴豆腐心”不同,她从来没刀子嘴过,所以我至今质疑这个“刀子嘴豆腐心”。和别人搭档打乒乓球时,我妈从来不责备搭档,无论他或她打得有多差。相反,我妈爱夸人,夸得还挺邪乎。从我小时候到现在我都快五十岁了,只要我穿一件特殊点儿的衣服,我妈就会说:“哎呀,xx穿这件衣服真好看。姥爷你说是不是?!”她夸得总是特别真诚,弄得我小时候一直莫名地有种外貌上的优越感。我姐有了孩子以后,我妈和我爸互称“姥姥”、“姥爷”,弄得我都想不起来他俩之前是怎么称呼的了。要是你留心的话,会发现中国夫妻间的称呼总是很怪异,以后找机会再单说这个事儿。 我爸妈很少吵架,年轻的时候在我印象中吵过有数的几次,每次要是我妈生气了,过半小时我爸就让我去跟我妈说:“是爸爸的错,他认错了,让您别生气了”,反之亦然,然后我妈立马就好了,真的是立马就好了,恨不得眼泪还挂在眼眶里,可是嘴巴已经笑起来。我妈真是天下最好哄的女人。所以我爸妈的感情一直很好,到了老年就更是了,他俩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天睡觉前和刚睡醒时,都会躺在床上说一会儿闲话。小时候家里挤,我上初中之前常和他们睡一张床。我最喜欢听这些闲话,比如谁谁谁升教授了,谁谁谁涨工资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爸若去看了一部电影,而我妈没去,他就会在睡觉前讲给我妈听,讲得细致入微,以至于你要是再去看这部电影,就会觉得索然无味,因为细节全被我爸讲光了。我妈每次都认真地听,我也一样,躺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城南旧事》这部电影当年就是先听我爸讲,之后才看到的。 我妈另一大特点,也是把她和普通老太太区分开的特点,就是去小菜场买菜从来不讲价,不讲价也就算了,有时候小贩说:“两块八。”我妈递过去三块钱,说:“别找了。”弄得我家门口的小贩每次见我妈来买菜,都热情招呼:“阿姨来我家买吧。”“阿姨今天想吃点儿啥呀?!”然后我妈买芹菜回来,会捎一点小葱啦,香菜啦什么的,也是小贩们饶给她的。每次我和我姐撇嘴说:“人家小贩比你挣得多多了。”我爸都会打圆场:“你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我妈也差不多是大户人家吧。我姥爷李达可在湖北安陆名人录上呢,我妈说她们家从前在武汉有好大一所宅子,刚解放时,二野、四野的战士和军管委的干部都在她家住过,这一段我在《二丫的回忆》里曾经写过,因为军管委干部的小警卫员跟我姥姥诉说那位陈姓干部的不好,我妈在一旁听了,很替小警卫员不平。那时候我妈不过十岁。有一天她在一个很久没用的满是尘土的书桌上写下了这样自问自答的文字: “问:陈xx是猪吗? 答:是的。 问:陈xx是狗吗? 答:是的。” 这段问答让那位陈姓干部看到了,认定是小警卫员干的,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我妈听说了,吓了一跳,但还是把实情告诉了我姥姥。于是姥姥带她去给陈姓干部认错,陈姓干部大约也很尴尬,面对一言不发的我妈,只说:“小丫头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呀?” 这是1950年的秋天,也是我妈在武汉的最后一个秋天,然后就举家搬到了北京。 如今一晃七十多年过去了,这些过去的往事,我妈还记得,想起来时,还对那位陈姓干部气呼呼的样子,我们总是从旁劝慰:“您只听小警卫员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那样呢?!”我妈起先还说:“就是,他坏得很。”后来大约是听了我们的解释,也说:“可能吧,但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唉。我妈就是这样的嫉恶如仇。 今天利用闲暇时间又写了一些关于我妈妈的琐事,因为关于她的事迹,真是多得说不完,看起来,想用一篇文字就概括出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是很难的,以后我还会继续记录。 2023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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