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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祖四
(朱正祖四、)二哥离去时的悲凉,母亲是看在眼里的,她两天不吃不喝,面朝墙背对着人躺着,凉台
软沙发上的书被风翻的哗啦哗啦,燕窝小盅孤独的对着她常看的一本书《世代姻缘》
送走二哥的朱正祖回到家像一摊泥糊在床上,他回单位接到小叔子电话,婆婆肺上出了问题,定西医院让拉到二院重新检查。
我只能揪小小的薄而透的面片,乌鸡汤里飘着红的枸杞,面片像鱼儿一样少而亮的游到母亲面前。
她坐了起来,她居然坐了起来,讲究坐有坐相,吃饭上桌的母亲坐在床上吃面片,喝光了汤。
我以为她不吃,我以为她坚持不吃,我甚至恶毒的想过,饿死也好,饿死了也好。
母亲是有大智慧的,她也是母亲,起码她是大哥的母亲,她不能饿死,她要活的好,死的好。
我见母亲居然吃了我做的面片,忍不住一滴眼泪砸在空碗里,母亲看见了,她没说眼泪,她柔声讲:中午做点虾仁玉米羹,吃了面胃里重。
我又没出息的希望她活着,只要她活着,朱正祖有责任每天早起大锅蒸蒸馏水,小火炖燕窝,父亲听着厨房的动静听着母亲房子里传出来的低声清透的朗诵: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我愿看到父亲无光的两眼带笑,也愿朱正祖悄声给我说:你多睡会,我起来蒸水。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也许骨子里有母亲的样子吧。)
从母亲房里出来,没看到朱正祖,他出去了,他也开始学会托人找关系了,他去医院联系床位,他去小旅馆订房间,他去他堂姐家里讲他母亲有病了。
对于这些我一概不知,我赶快去楼下公用电话给小叔子打电话,打到村上村上说你弟两口子都去医院了,你公公一个人在家,要不要喊你公公来接电话。
村主任说着喊我公公自己又笑了,嗨,他听不见了,当面给他说话他都胡拐,电话他听不见的。
我又把电话打到定西医院,护士讲人已经上市里医院了。
那时候没有手机,只有代表身份的大哥大,我只能一院,二院,附属医院挨个找。
朱正祖在医生办公室,我在门口大厅遇到了风尘仆仆的小叔子两口子和村上的会计。
朱正祖流着泪跑到婆婆的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大庭广众婆婆的脚下:妈,儿不好,儿不孝,书里讲了很多大道理,母慈子孝,割肉救母,我却让母亲担心,生病舍不得医治…
会计讲:你母亲以你为傲,你和你爱人是咱们那儿的榜样,不能求完美,人吃五谷生百病,有病看病。
有病看病,检查后的结果是,婆婆已经骨转移,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小叔子意思哥哥孝敬丈母娘,老娘这样了也该让他尽尽孝,手术能做尽量做,不能做把婆婆留在这儿也享受享受。
朱正祖只顾点头,他让我先回家,到单位替他请一周假,找会计借一万块钱。
一万块钱是朱正祖一年的工资,我讲婆婆生病,钱很容易的借到手了。
婆婆住院,小叔子两口子住在小宾馆,三天后弟媳妇讲地里要下种了,两孩子要吃饭,她俩得回去。
朱正祖和他堂姐轮流陪护,他不让我去医院,他讲你身子那么弱,胃口又不好吃一点就吐,又要上班又要顾家里,他、他说:文啊,我对不起你。
说对不起的却是我,婆婆住院后我心里难受又帮不上忙,母亲越来越冷了也越来越无力,给她端啥她吃啥,精致挑剔一辈子的她,突然间这样让我心里特别担心,又见平日强壮的婆婆说病就病,紧张失眠的我流产了。
当同事发现厕所里大片血迹夹杂着指头粗的肉块,我也住了院。
我没让人告诉朱正祖,也没告诉母亲。
但是母亲还是知道了,她的徒弟告诉了她。
母亲能做的不是给我熬粥陪床,她唯一能做的是在佛前祷告,不麻烦我。
她第一次提着两件衣服去了大哥家里。
我出院前一天婆婆也出了院,朱正祖把婆婆安顿在柏道路他堂姐家,离老北门的我家半站路,安顿好婆婆他急慌慌的赶回家,他想见我,他想告诉我他做了一个梦,一条小小的蛇被他无意踩在脚下…
当他从父亲嘴里知道我住院时,知道我流产住院时,他有点失控了,有点脑迷糊了,他已经四十岁了啊。
他忘记问父亲我住在哪家医院,他跑省妇幼跑市妇幼,跑军区医院跑一院。而我就住在婆婆病房的斜对面,我能看到朱正祖蹲在病房门口揪头发,我能看到半夜他在过道转悠,我能看到他偷偷抹眼泪。
(我能看到他的痛苦他的无奈,我却无力帮他)
朱正祖找到了我,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文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心里多难受,你多疼,你心里有多疼啊。
(而朱正祖眼里的我,缺爱缺暖,胆小善良,孝敬公婆,我是他的唯一)
其实那一刻我心里已经没了父母,没了任何人,心里眼里只有朱正祖,他那么爱我,给我付出了男人的尊严,我却把他的孩子弄丢了。
我真的很难过,母亲精致高贵习惯别人的付出,父亲眼睛看不见只能端起自己面前的饭,大哥和我疏离不亲,二哥活的硬气却很无奈,唯独近在眼前的朱正祖和我在木板床上谈理想,谈未来,谈我们老去时的样子,平日我们怕床响,只谈远古不谈情,怕谈到情深时床偷听,偶尔一次的悄悄坏,孩子来了又被我弄丢了。
看着朱正祖眼底充血,嘴上厚厚的血痂流着新鲜的红,我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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