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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置身其中的生活场景（转）
我置身其中的生活场景
林白
成群结队去听罗大佑，低头读张爱玲，抬头说王家卫，然后一路杀到丽
江过除夕，穿GTX冲锋裤，背NIKKO背包，用CD香水，看实验话剧
在我的眼里，现在的小资是以下几个词的总和：风雅、文化、格调、时
尚，再加上有一点钱，有一点闲，还要加上一点清高，一点矫情。
他们成群结队去听罗大佑，低头读张爱玲，抬头说王家卫，然后一路杀
到丽江过除夕，穿GTX冲锋裤，背NIKKO背包，用CD香水，看实验话剧，还要
知道福科是谁，最不济，也要拥有几百张盗版的欧洲电影光碟吧。
北京西城有一个著名的酒吧，听说跟斯坦因小姐的客厅差不多，有大量
非主流电影，有地下摇滚和诗歌朗诵会，还有书。格调够雅，气氛够浓，如
果我是小资，我一定每个周末从东城奔赴西城，赶到该酒吧，拿出一本《流
动的圣节》，专心致志装模作样地读上它一下午。如果有那不懂格调的人嘲
笑我，我就捏着鼻子说：“这里下午的阳光特别好。”这就是小资的生活姿
态。姿态比生活更重要，这就是小资。
此外还有什么？
蔬菜沙拉、星巴克、哈根达斯。
蔬菜沙拉这种寡淡的东西，只能撞到食草动物的心坎上，不可以跟红烧
肉比，就不去说它了。星巴克我从未去过，也免谈。哈根达斯我至今吃过两
次，都是别人请客，一次在上海，一次在北京，吃过之后知道是好东西，但
价格昂贵，非小资以上阶层不能挥洒自如。
为了哈根达斯，我对小资怀有隐隐的敌意。
我意识到自己心理阴暗。
并且马上就明白应该消除阴暗的心理，自我拯救一番。对这类事我从来
就是无师自通。我的做法是：每天到阳台高呼口号：“打倒臭小资！”早中
晚各一次。结果一天下来，心中的邪火就去了不少。心里一冷静，发现自己
跟小资其实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不是打算每天喝一杯红葡萄酒吗？
我的书柜里不是也摆了一本《挪威的森林》吗？
我一年四季的中式衣服还少吗？
我不是盘算着买宜家的某张沙发吗？
虽说我从未看过王家卫，但也在东直门地下过道里买了一张盗版的《花
样年华》光碟，等待某一天，一咬牙，买回一台影碟机，看它个天翻地覆。
至于我至今不买这类机器，完全是出于不可告人的农民心理。
说到农民，我又想起了买碟那天的情形，那是去年冬天，我穿着棉大衣，
手里拎着塑料袋，袋子里放着一饭盒，饭盒里装着足够三天吃的红烧肉，从
东四十条步行到东直门长途汽车站，准备乘坐915路公共汽车到顺义火神营我
的工作间写小说。地下过道人流汹涌，有一半是民工。他们离乡背井，背着
铺盖，拎着蛇皮袋，胆小的女人跟在他们身后，女人怀里抱着脏兮兮的小孩。
过道里靠墙的两边，是卖鲜花卖影碟卖饮料的人，他们大概是下岗的工人吧。
我将和民工、郊区的农民、退休者一起，坐上一辆开往顺义的公共汽车，然
后，像农民种地一样，写我的小说。
这就是我置身其中的生活场景。
写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如果我足够客观，我与小资之间的关系就很清
楚了：与小资相比，我是农民；与农民相比，我又是小资。在小资与农民之
间，我离前者六十步，离后者四十步。也就是说，在我的身上，有60%的农民
气息，同时有40%的小资气息。
8月7日改于京郊火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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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来自去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但有故人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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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9-03 16:23: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