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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茶小姐（转）
布茶小姐
孙小宁
本该是个庆祝的日子———一个朋友的生日，本该是个晴好的天———正准备
出游，却不料一大早就碰上了坏天气，特有的风尘让天昏黄，像翻旧的一页书，低
低地悬展在空中。很不甘的几个人，拼命地在想到哪儿小坐。“去明慧禅院怎么样？”
这个提议由去过的一个人提出，荡开的是未去过的人心里的联想。远离闹市的西山
上，那么一座禅院，有茶还有清静，再好不过的去处。驱车前往，依旧顶着灰色的
天，有“明慧”两个字在心中盘旋，就像怀抱两盏温暖而智慧的灯盏，一点点拾阶
而上，过寺院门，绕各种古树石碑，明慧茶院，静静的所在，一如想象中的清幽。
“明慧”二字是写在蓝色的布幔上的，明黄的颜色在晦暗的天色下也有它应有
的古意。人是少有的寥落，天气的缘故，却正暗合我们的想法。于是欣然选了一个
榻榻米似的木桌落座，脚上穿着这里提供的竹编拖鞋，身后是随手可拿到的一排唐
宋词书。这样的氛围让人怀古，同时又觉得意境不够，正这么想着，布茶小姐就进
来了。十八九岁的年纪，却是少有的静谧。月白上衣黑色长裙，一片素色烘托着一
张耐看的素净的脸，沉静而内敛。征询我们喝什么茶后，她便开始为我们演绎茶道。
那是我们在许多地方都见识过的程序：用滚水冲茶具、用茶匙搅动茶水，再用第二
道茶为客人布茶……别人做像在做一道工序，由她做却像是一种仪式。每一道的茶
都应该有自己的颜色，以及自己的味道。她悉心陈述的时候，我们的心就渐渐沉潜，
茶水品到嘴里，流进心里，一点点催醒我们的嗅觉、视觉和听觉，去品那温泉水的
甜、杯茗的香、以及一遍遍茶的细微改变。我们的惊喜写在言语行动上，女孩子则
只是适时地添水，并且随时等待着撤席，以使自己不成为谈话的打扰。但已没有谁
会觉得她多余，看着她长辫垂肩，神情淡雅，总觉得在这样的外象后面应该还有这
个年纪一般女孩子所没有的故事。
茶品到一定时候，每个人都变成了旧时怜香惜玉的茶客，问她从哪来到哪儿去，
在这儿寂寞不寂寞。这显然是作为她这个职业最通常碰到的问题，女孩子答得很简
洁，但又不敷衍，既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同时又有着适度的距离。她给你讲她从江
西茶艺学校来，非常喜欢这儿。“对于我的专业来说，这个地方应该是最适宜的，
因为有一种品茶的心情和氛围。”问她进没进过城，她先是点头，然后又略微摇了
摇头，说不大喜欢，太闹的生活她已不习惯。因为这儿只有节假日人多一些，所以
她有更多时候可以看看书。“主要想看一些茶方面的书，因为将来想开一个属于自
己的茶艺馆。”每天面对不同的茶客，都会有不同的机遇，她的小姐妹也有被公司
老板挖走做秘书的，但看样子她对这些并不热衷。对于茶以外的世界她似乎知晓不
多，但她淡定恬然的感觉又好像内涵着一种大气魄，仿佛那茶中世界已足以容纳她
整个的人生。
茶人一体，这个词看着她时就突然冒了出来，觉得用到她身上是再合适不过。
渐渐觉得那样的问话其实是深入不下去的，如果茶是需要品的，那么人又怎可一两
句问话就把脉清楚。又为什么要追问清楚。就像这给你带来万千情怀的氛围，你不
是也觉得完美得有些恍惚，仿佛那是一个虚妄的所在———外面依旧昏黄如初，屋
内依旧有灯有茶。言语可以是断断续续的，也可以是一泻千里的，背景可以是有音
乐的，也可以是无音乐的，就这么围坐，看这个女孩子表演茶道，在她的一招一式
中领会茶人一体的感觉，茶就渐渐喝出了醉意，不是酒后的狂醉，而是一种想要深
潜到时间深处、生命深处的沉醉。
那本该过生日的那个人退成了配角，已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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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9-05 16:56: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