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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孤寂
当蓝色沉入黑暗，夜幕无声轻垂。
我坐在书桌前，摊开雪白的稿纸，鹅毛笔蘸着我的悲伤，写下我半生的隐痛。这一夜，我仿佛置身于独语的世界，怀念着我最爱的女孩水银，任时间之河从心中汩汩流过，没有河岸，也没有岸上凌乱的脚印。
PartⅠ
我叫文灿，是一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我很敬业，常常全身心沉浸在我的工作中，做些貌似不太现实的事，抛弃一些貌似合理的习惯，寻找一些貌似虚幻的快乐，忍受一些貌似痛苦的孤独。
早春二月的清晨，我在公园散步。林荫道尽头，有一座凉亭。凉亭四周爬满了葡萄藤，藤下一片新绿使人驻足。远远望见，亭中坐着一年轻女孩。
天啊，天使不过如此。这女孩，精雕细琢到了极点，让人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她低着头，在看《安徒生童话》，极美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我慢慢走近，仔细看她弧度柔美的额与颊，还有及腰的长发，泛着乌黑的光亮。
她叫水银，幼儿园教师，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女孩。
当我和水银坐到公园的长椅，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我说要为她拍一组专集，她笑了。
我为偷偷的准备一一个星期。
痴痴地看着她。音乐声起，水银翩翩起舞，她用她细碎的舞步，柔软的腰肢，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诗里的离合悲欢。摄影顺利完成，我跪在地上，凝神屏气。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PartⅡ
水银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女孩子，除了上班，就在家里静静地阅读，或者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躺在沙发上听音乐。我住在一个叫彩虹坊的单身公寓，是一幢小巧精致的楼房，楼下有一个小池塘，水银经常坐在池塘边等我下班回家。有一次我加完班，夜已很深，水银一袭白衣坐在池边，倒影在水中闪动，头上一弦玲珑的弯月，疑是天使来到尘世。
彩虹坊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间旅舍，我只在少数日子回来做一些断断续续的梦。自从有了水银，家里玫瑰唱起了主角，一屋子的繁花似锦，爱意绵绵。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清醉的时光。这座美丽的城市，留下了我们点点滴滴爱的痕迹。我们在断桥上放风筝，去南山路看画廊，到影院看老电影《卡萨布兰卡》，骑着马在乡间疾奔，在家里边吃爆米花边看《猫和老鼠》，直到笑掉大牙。
水银喜欢孩子，她经常给我讲一些幼儿园里的故事，孩子们的调皮机灵，淘气撒野，童言无忌……说着说着，她开始笑，笑意是那般单纯，那般充满色彩。我拍下了无数这样的天使般笑容。照片洗出来，挂满了好几面墙。
清明，我陪水银去给她的外公外婆上坟。水银自幼父母双亡，由外婆带大，饱尝人间艰辛。外公外婆生前十分恩爱，死后合葬在南山。
在墓前，水银双手合十，轻轻地低泣。她问我，以后，我们也会合葬在一起吗？
我吻了她的额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PartⅢ
由于工作，我来到了西藏，
我每天都给水银打电话，我告诉她，我一定要带你来这里。在闪烁着冷洌清辉的神山圣湖无言的包容与见证中，在洋溢着勃勃生机的众生心无旁鹜的注目与放歌中，见证我们一生一世的爱情。
一走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每天我都如焚烧一般地思念水银，不是熊熊烈焰，而是温火慢慢煨着，真是折磨人。回到南方，下了飞机，水银早已在机场等候。她像一个刚刚收起翅膀的天使，长发白裙无声无息地站在我面前，我将洁白的哈达围在水银颈上，她扑入我怀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我替她擦干了眼泪，突然发现水银又黄又瘦，一脸憔悴，简直像变了个人。
晚上，我们去了一家烛光餐厅。我点了很多水银爱吃的菜，可水银只喝了一点汤，便没有了胃口。回到家后，我们诉说着离别之后的思念。水银说很困很累，早早便上床睡觉。水银病了。
我带着水银去医院作全面体检。抽血的时候，手臂居然抽不出血来。20分钟后，护士终于抽出一小管血，面对水银蜡黄的脸，护士说，你贫血太严重了。水银去血液科作了详细检查，一个小时后，血样检测结果出来了，可能是白血病。医生又为水银做了骨穿刺，抽取骨髓进行化验确诊，三个小时后，骨髓检查结果出来，证实水银患了白血病，PH值呈阳性。医生开出了病危通知书，说立即要动手术，如果不马上进行白细胞分离术，会随时发生不可逆转的严重颅内出血，危及生命。
我和水银两人默默以对，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内心像辘轳一般辗转。水银说，我们去外面吧，那里有阳光和花。我们牵着手往外走，愈走愈慢，生怕路走到了尽头。
走到医院门口，天下起一阵急雨，街景忽然流动模糊起来。水银笑着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我唱首歌给你听，我要你永远记住这首歌。她坐在檐下开始唱歌，音色美得如一汪清水，我忍不住流下泪来。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们而举行。
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艰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的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PartⅣ
水银被推进手术室，我颤抖着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我的悲痛震得我的肋骨格格发抖。它堵在心里，梗在喉口，以致流不出泪来。医生告诉我，水银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即使换骨髓也来不及了。住院治疗，也只能是拖延时日。
第二天，灿烂的阳光洒进病房，我捧了一大束香水百合放在水银床头，馥郁的香气酒一样在空中泼撒。水银看着我，甜甜地笑着。我忍不住要落泪，水银柔声说，说好不哭的，我的大男人。我说，我要从死神手中将你夺回来。
为了支付水银的巨额治疗费，我变卖了我所有的家产，卖了房子，卖了电脑，只要能卖钱的全卖光了，还四处借债，朋友们见了我都躲了起来。我辞去了工作，只想陪伴水银到最后一刻。我戒了烟，吃了一箱又一箱的速食面，以至一闻到速食面的味道，胃就会一阵阵痉挛。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
PartⅤ
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陪伴在水银身边。我们都不提生死，但也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秋深了，窗外那明亮的阳光格外叫人对尘世留念。我守候着她，每天吃一点点食物，趴在床边睡一小会儿，既不觉得困也不觉得饿，只是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多看她一眼。夜晚，她几次从梦中惊醒，泪痕尚挂在眼角，一看到我，就笑了。
叶子落尽，水银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这一天，水银精神特别好，脸色红红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我帮她梳完头，她抚摸着我的脸，叹口气，轻轻地说，我欠你太多。我看见两行清亮的泪水像一段忧伤连绵的旋律，缓缓滑过她瓷器一样的脸庞。我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随后，她睡着了，那张脸有如秋月满轮，恬静安详。
病房里传出我狼嗥一样的叫声。
医生，救救她！！！
PartⅥ
水银终于离我而去，我的世界从此将注定孤独。
我知道人世间时刻都有悲剧发生，但我愿意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
我定了个双穴墓，将水银的骨灰盒安放在里面，另一个空着。很多年以后，那里将是我的归宿。对于我来说，人世值得留恋，冥界也值得向往，因为那儿有我爱恋的人。
每一天，我依然很敬业，努力工作，透支着生命，只是常陷入逝者如斯的慨叹中，渐渐觉得不幸的不是亡者，是生者。水银的灵魂已进入我的身体，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像拉动一根藤蔓，撕心裂肺的疼，分不清前生、今生与来世。
每当到了晚上，我累极而卧，披挂着这尘世间俯仰皆是的寂寞。
常常听得到脑海里的潮汐。水银唱的“约定”，轻轻地在耳边萦绕。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
一个人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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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 cry, be happ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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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13 17:37: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