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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津风沙源10万亩湖区干涸之谜——中国的河流湖泊一个个的干涸，难道老天要绝我中华？
京津风沙源10万亩湖区干涸之谜
本报记者 钱昊平 河北张北报道 摄影 浦峰
“淖”，蒙语意指有水的地方。
但安固里淖已经没有水了。7月14日，龟裂的盐碱地看起来一片灰白，远方是看不到尽头的草原。
干涸的湖盆里，新种上的碱蓬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今年5月，生态保护志愿者和专家在这里试种这种耐盐碱的植物，目的是减少安固里淖干涸后盐碱对环境产生的危害。
位于河北张北县西北部的安固里淖，曾有10万亩水域面积，是华北最大的高原内陆湖，有“坝上明珠”之称。
2004年11月，淖彻底干涸。专家称干湖盆里的盐碱地会产生“盐碱尘暴”。
这里正处于京津风沙源地，由于相距甚近而海拔远高于北京，有人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如果安固里淖和坝上的尘暴扬向北京，就好像是站在屋顶上向地面撒沙子。
天鹅远离安固里淖
7月14日的安固里淖上空，天色泛蓝，云朵白洁，淖岸边停放着几辆沙滩摩托和旧吉普车，周围的草地上有游客在骑马，也有人骑着骆驼。
“要是淖里再有点水，游客就可以在水面上乘船享受水丰草茂的塞外风光了。”张北县林业局副局长韩凯手指着干湖盆里停放着的一艘游船。
安固里，蒙语里“鸿雁”之意，在古代安固里淖又称鸳鸯泺，1934年编纂的《张北县志》记载：“鸿雁、水鹳等多以诺尔沿边之水草为巢穴，每当夕阳西下，群鸟飞翔，鸣声嘤嘤，诚塞外不可多见之佳境也。”辽、元时期，这里是皇家的游猎避暑胜地。
在韩凯的记忆里，每年三月底到四月初，向北迁徙的天鹅会在安固里淖栖息，黑色的天鹅在水面上嬉戏，有时还会到周围的草地上走走。它们在草原上舞蹈，在水面上飞翔。
据估计，每年经由安固里淖向北迁徙的天鹅有两三千只，一般在安固里淖停留20天左右。
“但那种美好的风光是出现在有水的时候，”韩凯今年没有在安固里淖看到天鹅。他观察到，北迁的天鹅栖息的地点东移到了黄盖淖、海流图水库。
海流图乡张凯年村是离安固里淖最近的一个村庄，距离约500米，最丰水期走上100米就能到水边。
村民张有明说，有水的时候不仅春天能看到天鹅，平时在淖里还能捉到可口的鱼类。
“淖里的水是苦咸的，不能浇地饮用，但是喂牛还是可以的。”他有时候是将水挑回来，有时候直接把牛牵出去，先让牛在草地上吃草，一路吃过去，吃到淖边从淖中饮水。
但从去年6月开始，他每一次挑水都要走到更远的地方，越来越远，到了去年11月，安固里淖彻底干涸了。
以住的冬天，附近的老百姓都会到安固里淖的冰面上凿冰捉鱼，去年冬天，少了这道风景，干涸的湖盆里尘沙飞扬，盐碱遍地。
天旱少雨
离安固里淖不到1公里的海流图乡赵家坡村，有300多人口，村里大多数农民至今还住着土房子，以种地为生。
7月16日下午，村民燕平家的屋檐下围着一群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还有坐在地上的，男女老少在一起唠家常。
“天也凉快，都赶来凑个热闹，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无所事事。”燕平说村民的这种状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庄稼都干死了，也不需要下地。
燕平家4口人有12亩地，今年春天积雪化了之后，他家在地里种上了春小麦，春小麦也都发了芽，但由于缺水，最近全干死了。
“今年绝收是肯定了的。”燕平很清楚他家的收成，“只能指望吃国家补助了”。
这个坝上高原的村庄历来种庄稼就是靠天收，因为淖里的盐碱水不能浇地，地下水要打到200米以下才能见水，全村只有一口井，村民根本不舍得用井水浇地。从祖辈传下来的耕作方式就是，雪化了之后播种，然后就靠老天爷降水浇地了。
张家口平均年降水量不到350毫米，是典型的干旱地区。但往年多少能下点雨，赵家坡村每亩地还能收上200来斤小麦，或者100来斤莜麦。
“可最近几年下的雨一年比一年少，今年就干脆一点雨也没下。”燕平说。
降水量多少是安固里淖水量的决定因素。河北省水利厅总工程师张发生介绍，安固里淖自成流域，与其他流域没有联系，主要靠地表径流水的补给。而且它自身的地下水位在30米以下，几乎都是不透水层，缺少地下水的补给。
今年4月，张发生带领4个人的专家组到安固里淖地区调查了4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降水量少、连续干旱是导致安固里淖干涸的主要原因。
张北县水务局办公室主任张志学提供的数字是，安固里淖地区2002年、2003年、2004年的年降水量分别是403毫米、390毫米、370毫米，而安固里淖的年均蒸发量是844毫米。
降水量减少，一个不得不提的现实是在降水量连续减少的同时气温在上升，在全球气候变暖的趋势下，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河北省平均气温上升了1.0摄氏度，而安固里淖所在的张家口地区平均气温上升了2.1摄氏度。
蔬菜林木争夺地下水
安固里淖为何干涸，也有人认为并非仅与气候有关。
河北师范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讲师刘劲松在安固里淖干涸前后都到该地区做过调查，他认为，干涸的另一原因，是当地发展错季蔬菜、过量开采地下水，导致地下水位降低，加剧了湖泊水资源的补给困难。
7月15日，张北县赐儿山村村口运白菜的货车来来往往，菜地的菜农为了多砍几颗菜，连午饭都顾不上回家去吃。
菜农杨星7月15日一天的毛收入就有2000元，他说自己“想不到一两年内的收入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过去种小麦，一亩地只有300斤的产量，一斤也就能卖七八毛钱，但种上蔬菜以后一亩地可以产白菜1万斤，今年每斤能卖4毛钱，一亩就有4000元的收入。
今年杨星种了5亩蔬菜，这段时间收白菜自己忙不过来，每天都要叫上七八个邻居帮忙。
“现在我们全县的蔬菜年产量已经达到7.2亿公斤，年产值在2.4亿元左右，占到了本地农民人均收入的三分之一，也就是502元。”张北县农业局副局长陶国锋对数字记得很准确。
据陶介绍，张北县在1990年主要种植小麦、亚麻、土豆等抗旱作物，但这些产出太少，1990年以后县里开始引导农民种菜，以增加农民收入，并逐年增加种植面积，2002年是13.6万亩，2003年是16万亩，2004年是18万亩。
必须看到的是，相对小麦、燕麦等抗旱植物来说，蔬菜是一高耗水的作物，张北水务局的数字是全年需水量接近5000万吨。
在缺水的张北，农民打机井抽取地下水进行浇灌是比较普遍的做法，2001年到2003年，张北的水井从1609眼增加到1791眼，而包括张北在内的张家口市坝上四县则从2001年14970眼增加到15935眼。
现在的坝上高原已经极为“干渴”。张北县水务局曾做过调查，2004年该县的地下水位比1980年下降了3到5米。
在刘劲松看来，造林工程也会导致地下水位下降。“坝上有些地区年降水量不到400毫米，造林工程却十分成规模，这其实就是不合理的，成片的树木就像巨大的抽水机，抽取着大量的地表水和地下水。”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首席研究员蒋高明博士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提到过类似观点：“三北地区中的很多地区以干旱半干旱区为主，不适宜大面积森林分布，树木消耗的水分远大于草本植物和耐旱的灌木，黄秉维院士当年就形象地称之为抽水机。”
河北省水利厅专家组调查时也了解了这个问题，该厅总工程师张发生认为，主要的原因是干旱少雨，但“地下水的下降不能说跟淖的干涸没有一点关系”。
7月16日上午，安固里淖20公里处张北县郝家营乡脑包洼村前的公路两旁，沙棘、榆树生长在一片草地之中，已有成林之势。
这里是张北县退耕还林开始的地方。张北县林业局副局长韩凯告诉记者，张北县从2000年开始退耕还林，到目前已经造林75万亩，并恢复植被70多万亩。
即使这样，张北县目前的土地沙化面积还是达到了227万亩，坝上张北、康保、尚义三县的沙化面积已经从1958年2.9万公顷变成了今天的66.7万公顷。
“即使有点影响，可我们也不能停止治理京津风沙源吧。”韩凯说。
而坝上正属于京津风沙源的治理范围。
干湖盆里的盐碱
今年开春，一天上午，70岁的魏盘元推开房门，忽然风起沙扬，眼睛无法睁开。
与往年的风沙不一样，今年的粉尘是白色的，这位张凯年村的老人知道，这是干涸的安固里淖湖盆里盐碱所致，沙尘飞到地面上，飞到房顶上，到处都是。
同村的年轻人张有明活动范围要广一些，今年春天他看到安固里淖附近的地里和草原经常都被一层白色粉末所覆盖。
这个春天，周边的蒙古营等村都受到了类似的盐碱侵扰。
农民们感到盐碱给生活带来了不便，但说不清还会带来什么。生态保护志愿者、燕京大学校友会生态扶贫专业委员会秘书长郑柏峪则想回答这个疑问。
在安固里淖干涸后，他和中国科学院科学研究所的专家数次前往调查。
郑柏峪告诉记者，干湖盆里的盐碱会产生“盐碱尘暴”，它不同于一般的沙尘暴，含有密度很高很细的盐碱粉尘，极大地污染空气、环境、食物、土壤和水源，影响大气能见度和交通，危害草原、庄稼、牲畜、植被，引发疾病，腐蚀设备等。
由于不断析出盐碱物质，在以后多年还会持续不断地起作用，带来的危害性主要有三个方面：
化学污染会给下风方的土地带来大面积污染，造成农田的大面积减产；
化学腐蚀会造成大面积的草原退化、土地沙化；
化学毒性会影响人体健康，经常受到盐碱尘暴侵扰的人群会有眼睛红肿的症状。
让郑柏峪最担心的是，“盐碱尘暴”会给北京带来危害。
2002年，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最大的湖泊查干诺尔湖在连续三年干旱之后彻底干涸了，水域面积是12万亩，查干诺尔湖干涸的背景与原因跟安固里淖的干涸有着非常相似之处。
2004年，在“自然之友”、“绿色北京”等环保组织的支持下，一些环保志愿者、专家学者到这一地区进行了调查。
查干诺尔湖干涸后，盐碱粉末形成了长几十公里的扇形重度污染带，每年六七月降雨以后，盐碱进入土壤，对植被造成极大的破坏。
查干诺尔地区草场和周围相邻地区比较有十分明显的变化，大概有几百平方公里的草场严重退化，已经出现大面积沙化的趋势。
而且，盐碱尘暴对生态产生了很大影响，查干诺尔湖的河口及东北岸有大片的芦苇和水草，是候鸟的产卵孵化区，每年春季三四月份都有大群的候鸟来此繁育。由于正好在下风方，盐碱尘暴让来此繁育的候鸟大大减少。
专家、学者们指出，查干诺尔正处于东亚大气环流的上风方，这些盐碱粉尘物质通过浮尘形式进入高空对流层，飘到京津、华北甚至东亚地区，也会对这些地区生态环境产生影响。
一位到过查干诺尔和安固里淖的研究人员告诉记者，安固里淖由于刚干涸，其危害性一时还没有体现出来，但就京津而言，其危害性肯定会高于查干诺尔。安固里淖离北京的直线距离才100多公里，其海拔1300多米，而北京的海拔才100多米。
因此一旦产生盐碱尘暴，将会出现“屋顶扬沙”的情形。
京津风沙源盐碱治理紧迫
如果安固里淖能重新蓄上水，就可以将盐碱压住，减少对环境、对人类的危害。
河北省水利厅总工程师张发生一直昐着下雨，“如果再遇上几次强暴雨，安固里淖的水域肯定能恢复的。”
但什么时候会有强暴雨不得而知。暴雨来临之前，人类又能做什么呢？
今年3月、5月、7月，生态保护志愿者郑柏峪和中国科学院海洋生物研究所研究人员多次来到安固里淖。在经过分析后，他们在干湖盆的盐碱地上种了100亩碱蓬。
盐碱地上其他植物都不能生长，但这种强耐盐碱的草本植物却能生长，他们希望通过种植碱蓬达到恢复植被，改良土壤，防碱固尘，从而最终达到治理干盐碱湖盆的目的。
目前，安固里淖里试种的碱蓬已经长成，绿叶呈球状，也有片状，绿色的茎呈圆柱状。
郑柏峪还是有些担心，他说，这里如果不适宜种植碱蓬，就要采取投入更大的办法，甚至是采取人工调水的办法来压住盐碱，但这样的投入太大。
“无论如何，京津风沙源地区的盐碱尘暴的治理都已经到了很迫切的时候了。”
中科院海洋所一研究人员告诉记者，2002年春季那次北京沙尘暴爆发时，其中的盐碱颗粒就占到3%.
近几年，京津风沙源地的淖、湖泊干涸的数字逐年上升，仅安固里淖所在的张北县51个淖，就干涸了20多个，其他的也处于即将干涸的状态。
“草原上的湖泊都是洼地，主要吸收草原径流，草原上的盐分都积在湖泊里。”中科院海洋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说，草原的湖泊干涸后99%以上都会成为盐碱湖盆，进而催生盐碱尘暴。
当地政府已经从节水的角度开始考虑保护安固里淖周边的生态。
“我们要看到，蔬菜是一种高耗水作物，在张北这样严重缺水的地区，也不能无节制地发展。”张北县农业局副局长陶国锋说，张北县政府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要把蔬菜的种植面积控制在18万到20万亩之间。
7月16日，馒头营乡王卜萁村的全园式喷灌节水设备投入使用，这是全县第一台这样的设备，而在2003年该县的节水示范灌溉项目就已经动工，预计全年可节水15％—20%.
去年11月，张北县制订出了《安固里淖内陆湖盆湿地自然保护项目书》，希望借此能促进生态系统的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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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29 15:25: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