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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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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一夜情
深圳一夜情是我和她相识的那间聊天室的名字。它在“深圳之窗”的自建聊天室的目录里非常显眼,无论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找到,它是“深聊”的传统保留节目。要是你万一找不到,没关系,你可以自已去建——谁都可以去建,这个名字是属于大家的——很快就会有新朋旧友前来,它将成为这一天众多的聊天室中人气最旺的一间。
  这个城市充斥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无根无由无依无靠亦无约无束的人需要消遣,或者安慰。

  深圳一夜情,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我感觉有些刺眼,但当我成为它的常客之后我就接受了它,像接受楼下“粤好茶餐厅”餐牌上的“咸鱼茄子饭”或者“菠萝鸡饭”一样。要知道聊天室里时常会出现一些极之赤裸裸的——如“美女张开双腿迎接你的抽动”之类的东东,与之相比“深圳一夜情”则优雅和浪漫了许多。
  而且其实上我们也是挺——至少是比较——优雅和浪漫的,我是这样以为的。那种一进门就“悄悄地对所有人说”有没有愿意作爱的女士的人总是极少数,一晚上也就出现那么三两位,而且大半在12点以后。有些人是潜在水下的,一个对一个地喁喁耳语——当然也不排除这一个同时还对着另外一个或几个,这样的事我对别人干过,别人也对我干过,发送的时候还点错了名字——或者只是些暧昧的话,或者已经开始——甚至,实在按捺不住,大家约出来——我知道这是可能的,在那深暗不可测的水底,什么都有可能。
  而有些人是总在明处的,高谈阔论,文学与艺术,情感与人生,旁若无人——但我想要真是没人或者没人听他才不会那么起劲。多少有点卖弄的意思吧,期望吸引一二知已,当然最好是异性知己,然后上演一场类似“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文艺剧——但据现实中反馈来的消息,男的,倒是大半和男主人公相似:个子矮小面目猥琐的才子;可惜女的却往往没那么漂亮,也不会那么及时地死。
  真是无聊。


  然而大家还是要一次一次地到这里来。
  我也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也无聊,一个单身未婚的男人,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干一份刻板的工作,收入说低不低,说高不高……当然心里也是有想法的,但在这个城市里像我这样的大学毕业有点能力有点想法的人至少八十万,散布在高楼大厦的丛林间像蚂蚁一样一转眼就看不见了。深圳生活也不总是像青年杂志或者特区文学上描写的那么精彩传奇,其实上,这座城市在很多方面已显出老态——该分配的都分配好了,连人事关系都变得错综复杂——错综复杂,却又坚固有序。


   ……还是说她吧。她叫裾。而我叫风——那天。后来我就一直叫这个名字了。
  我先跟她打招呼。我说HI,她也说HI。我说聊聊好吗?她说无所谓。我说你发现没有,我们的名字很相配的。我的风吹动你的裙裾。说这句话我用了耳语,她说是么,却仍是用明语,没有任何表情,不骂我贫嘴也不赞我风趣。然后就不再说话。
  她很矜持,即使是隔着电脑屏幕,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我也可以感觉到这一点。但也许这只是表面。不然她来聊天室干什么——而且是一间叫作一夜情的聊天室。
  过了一会儿,我问:你在忙吗?
  她仍是不说话。
  可能到水底和别人耳语去了,我这样猜测着,屏幕上却出现了她的一行话——不是给我,是给另外一个人——不,我不跟不相干的人耳语。
  大概是那人在水下叫她过去说话。
  耳语与明语的微妙区别,在有的人可能是不当一回事的,何况是这是在网上,一个虚拟的空间里。
  她是一个敏感的人。
  我想她是否觉得刚才我跟她没说上几句话就用耳语是冒犯她。于是我换成明语跟她说话。但这一次不论我说什么她都不再答话。

  我的上网费是包月的。我一边看别人聊天一边等。
  过了好久,见她的名字还挂在那里,我又问了一句:你还在?
  她终于答话了:你还在?
  她说:对不起,我在另一个窗口看小说。
  哦小说。有话题了。
  我:什么小说?
  她:《失乐园》。以前也看过两眼,觉得脏,很讨厌。但是现在不这么想了。当人的心受制于感情,或者说欲望,他也是不自由的,他也没有办法。
  她一下子打出这么多字。而且语言通畅。连标准点符号都用得很准。
  我正想着我也得说点什么有水准的话,她那边又敲出两行字来:现在我再也不敢轻视任何品种、任何种类的爱情,在别人看来是狗男女也好,傻小儿女也好,在当事人,如果感觉到疼,那应该都是真的疼。
  我用耳语问她:你疼过吗?
  她用耳语回答:我正在疼。
  她这样坦白,我倒有些意外。

  很快地屏幕上又跳出一行令我意外的话:你是男人吗?你知道男人会因为作爱而记住一个女人吗?
  我:也许会吧。男人是比较看重性的感觉的。不过也难说。那档子事说到底到哪儿都差不多。
  她:他说过我是最好的。
  我:那个时候的话不能太当真。
  她:我知道按他喜欢的做……为我喜欢的男人我怎样做都可以。
  我:为你喜欢的男人你可以怎样做?
  她久久不答。我想我是不是太放肆了。但这里是毕竟是“深圳一夜情”。而且这个话题是她先挑起来的。她故作姿态。也许。但不知怎么我并不觉得反感。……
  我:你还在?
  却发现她的名字变成了“所有人”。她走了。
  
  再次遇见她仍是在深圳一夜情。我说HI,她也说HI。我说还记得我吗,她说记得。我说上次怎么突然走了,她说她掉线了,懒得再上来。我说你可真会挑时候掉,她说呵谢谢。
  她还是那么矜持。不过总的感觉要比第一次要好多了,至少她没有扔下我去看小说。

  我们多少有点像熟人一样聊着,关于小说,电影,女演员,穿衣打扮——都是她起的头,她喜欢《情书》和《纯真年华》,喜欢张曼玉,喜欢纯棉的做工细致的衣服,她的趣味是典型都市白领女孩的。但她似乎又比她们多一点什么。或者是少一点什么。
  中间有人同她搭话,她说对不起我在陪老友。呵我们已是老友。
  但是后来不怎么又说到了性。仍是她挑的头。她问我喜欢什么方式。
  她:我喜欢用嘴。
  她:我喜欢张开的感觉。
  她的话令我怦然冲动。是的这里是深圳一夜情。然而当我准备接过她的话题时她又突然转换了话题:你来深圳几年了?
  她:我来了四年了。
  她:我四年换了五个工作你呢?
   ……后来我想她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是挑逗我吗?但为什么又没有下文了呢?是戏弄我吗?有这个必要吗?
  我回想她第一次与我谈话的内容,结合这一次谈话的内容,得出了以下结论:她失恋了。但是她仍然在乎。她不但被爱也被欲的渴望所折磨。她仍是努力控制着自己。


  这个女人。
  我想也许我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一些什么。当然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也有过在网上谈得非常亲密的MM,什么都谈过——但要认真地实打实地见面或者实践一番,似乎还不到那个地步。然后也就慢慢地淡了。网上的人来来去去,本来也不必太当真吧。
  我总是在那间聊天室遇到她。现在我们可以很默契地潜在水下,静静谈话。她仍然保持着她的矜持,偶尔说几句特别轻佻与放纵的——又在我来不及接下去的时候跳开。我也似乎习惯了她这样地飘忽不定地变换角色,甚至……在这样的拒拒迎迎虚虚实实中把握某种分寸是一种享受。也许这是病态的,但我的确感觉到了享受。
  就是这样她对我仍是戒备的。比如我们有这样的对话:
  我:你做什么的?
  她:我上班。
  我:你在哪里上班?
  她:在罗湖区。
  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她很谨慎。也许她受到过伤害,从此把自己牢牢地包起来。然而愈是如此愈可见内心的敏感和脆弱。
  有一天我说我觉得她和我有点相像。
  她:那可能是因为你对我有好感吧。
  我:是的。
  她:呵。
  她:当我们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就会觉得他跟自己相像。我也曾经以为他跟我相像。一样的敏感,一样的多情。现在才知道他比我现实和果断得多。
  我:你和他也是在网上认识的吗?
  她沉默。
  我突然明白:你每天来这里是为了等他。
  她:是的。
  她:很丢人是吗?
  我:爱不丢人。
  她:当得不到回爱的时候就是丢人。
  丢人,丢人,她念念不忘丢人。我想她在生活中一定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即使再难受也不肯对朋友或者熟人倾诉。
  我说:愿意说说你和他的事吗?如果说出来你会感觉舒服一点。
  我说:放心,我对于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永远不会见面。
  我说:总之我不会伤害你。
  她说:不必。谢谢。
  她又恢复了她的矜持。
  她说:我走了。
  她离开了聊天室。

  第二天她没来。第三天她也没来。一连数天她都没来。我想她可能不再来了。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人她失望了,也死心了,她决意要重新开始,彻底地离开这伤心之网,不再在此浪费精力和时间,她要泼掉这一盆混沌的洗脚水——连我也一起泼掉。
  
  然而大约半个多月之后我又见到了她。
  又是深圳一夜情。
  我说HI,她也说HI。我说好久没见了,她说有什么事吗。我说想你啊,她说呵网上MM这么多你认识一个想一个岂不是要忙死了。
  她的语气里有冷漠和嘲笑。而且我发现她是在用明语和我说话。一时我怀疑她不是以前的那一个裾。深圳聊天室就是这点不好,名字没有注册的。然而我看到了我所熟悉的她的话:我不和不相干的人耳语——她在对另一个人说。

  她还是她。
  但她确实有了某种变化。她的情绪不像以前——矜持,但沉着。与我说话的同时她还与几乎所有用明语跟她搭话的人说话,嬉笑怒骂。这时我才发现她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除非她是打字员,她一定有着相当的上网经验了。是啊她连网恋都有过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妒忌。
  她还挑衅他人。聊天室里有一个男的,先和一个女的聊了一阵子,可能还聊得挺热乎,不知怎么那个女的又跟别的男的聊去了,先前那个男的又追又骂,说不聊了也给个解释呀,至少说声再见呀,颇有不依不饶之态。这时她在一边插话了——狠狠地给了那男人几个耳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德性?人家真刀实枪爱过的人,说分手也就分手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更别说这网上的露水情缘!我看你是欠扁。

  结果她被踢了出去。

  我在另一间聊天室找到她。她已经和别人聊上了。先前那个被她打骂过的男人也找来了,他对她发生了兴趣,也追着她聊。她不拒绝。几个人打情骂俏,争风吃醋,十分热闹。
  我说:你这么忙。
  她说:你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我同时找别人?这是聊天,又不是群交。
  我: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感觉很躁。
  她:你喜欢我怎么说话?我为什么要按你喜欢的样子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就因为我跟你聊过几次我就得迎合你的感受?网上人这么多,我可以认识你也可以认识别人,有什么非你不可非我不行的?一切不过就那么回事而已。

  她不再理我。继续和那帮人去混。
  她显得灵敏,轻佻,快乐,爽朗,如果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也会这么想。
  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我说:你忙,我走了。
  她还是不理我。

  我怏怏地退出了聊天室。
  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0:03。
  我在几个网站胡乱转了一圈,然后,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我又回到了深圳一夜情。
  她还在。却是静静地不出声。
  我说HI。她也说HI。这一次她用的是耳语。
  我:你那些爱慕者呢?
  她:我在等你。
  她:我很难受。
  我:我知道。几乎要失控。
  我:出了什么事吗?
  她:我去找过他了。
  她:……
  我:我在听。
  她:他像打发一个妓女一样打发我。
  她:可是就在两个月前他还说——
  她:算了,那些肉麻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她:你说的是对的,那档事说到底都是一样的。至少对男人是这样的。他现在那小女朋友也不是从幼儿园出来的,说不定比我还能干。
  她: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留恋。
  她:从他那儿回来我一晚上没睡着。一分一秒也没睡着。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晚上。记得我18岁的时候暗恋历史老师,听说他结婚的消息我也是……我哭……我想这一晚上我是过不去了,但我哭着哭着还是睡着了。我不相信能睡着,但我确实是睡着了。但这一次我没有。……
  她:我对自己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样。好象是命中注定。你可相信命?
  她:我就要老了。我还没有姿意生活过我就要老了。我打算再也不指望男人和爱情了,我只踏踏实实做我的事,做上十年,然后我就去死。
  我:别这么想,你不知这十年中还会发生什么。
  她:是啊,也许我还会爱上某人,也许还会生孩子……不,我不要生孩子了,生命没有意义,而且谁也帮不上你。知道吗,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在想:如果我现在立刻死掉,我不会觉得遗憾。因为如果我现在立刻死掉,也比我这样受着爱和恨和欲和痛和妒忌和愤怒……的折磨要好。
  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沉默。我知道这话太过苍白无力。我也沉默。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她说:还在?
  我:我在。
  我:我会在这里陪你。只要你需要。
  她:我的牙要酸掉了。我要找牙。
  我:我帮你找。
  她:找我的舌头吧。
  她:喜欢舌尖轻挑的感觉吗?或者你更喜欢吸吮?咬?
  她:对了,你结婚了吗?我不沾已婚男人的。
  我:还好,我没有。
  她:你没骗我?
  我:没有。
  她:那就好。——喜欢吗?
  我:我喜欢你会为我做吗?
  她:我会。
  她:想吗?我会做得很好。
  她:我会讨好你,让你满意。
  她:嗯?

  这一切似乎太突然。或者其实一点儿也不突然。但我仍惊异她有这样好的表现力,即使在完全虚拟的网络里,可以作得这样色情……迷离,却没有一点脏的感觉。我的心怦怦地跳着,感觉到下面变得硬挺而且如火灼烧。

  她:我们现在见面好吗?
  我:……
  她:你不想见我?
  我:不是。

  只是我残余的理智告诉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她见面。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这样发展。我发现我原来已经开始在乎她。
  我:我们还可以再多一些交谈和了解……而且我觉得现在这种……也很美。

  那就算了,她说。

  她:算了。
  我:为什么?
  她:因为我有我的需要。我的需要不是这样的。我不需要与一个人慢慢接近产生所谓真情。我不要这样。永远也不要。永远。
  我:我明白了。
  我:你在哪里?我过去。

  她又突然犹豫起来。

  她说:你不会在缠绵之际,突然掏出一把刀子,逼我交出存折和密码吧?
  像开玩笑一般,但心里未尝没有一丝这样的顾虑吧?是的这是深圳。而我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我说: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她:告诉我你在哪里上班,你叫什么名字。
  她:放心,我也不会伤害你。

  我一一讲给她听。
  她终于告诉我一个地方。说:我半小时后到那里。你自己掌握时间。
  我还未明白她为什么说半小时以后到那里——她现在又在哪里?她已经下了线。

  我找到了她说的那幢高层公寓楼。
  她在23层。
  我按门铃。一个女人出现在不锈钢的防盗门后面。她打量着我,几秒钟之后,说:请进。
  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矜持。
  一进房间我就闻到一股霉味。这里好像好久没有住人了。是朋友的房子,她说,出差了。
  原来她不是住这里的。她显然不想让我知道她住在哪里。
  但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让我到沙发上坐,扔给我一个靠垫。又拿出一瓶矿泉水,一个纸杯,她把水倒进纸杯里,递给我,然后在我对面垫子上坐下。
  她……原来还这样年轻。不会超过30岁。有一双很大的眼睛,又深,又纯,还有一点忧郁,然而她的嘴却是又大又有型,像一个西方女人。她的脸削瘦,棱角分明;她的身姿却十分纤柔,并没有穿裙子,只是穿着很随便的细带背心和灯笼裤,露出精致的一段脚腕,这样的打扮还有她的举止都是纯粹的淑女式的……她的外表给我的感觉有些矛盾。
  她:这地方好找吧。
  我:是。
  她:路上花了多少时间?
  我:二十分钟。不到。
   ……
  正常和平常的对话,她问得和听得都很认真。表情严肃,像对着一个有待观察和研究的物品。

  我问她:打算怎么处置我?作出决定了吗?
  她笑了。我发现她笑的时候和她不笑的时候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笑的时候是甜的,温柔,甚至带一点天真,几乎使我不能把她和那个心事重重几近崩溃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她像一个谜。我突然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怀里,不只是为了性的感觉和需要,我想和她亲近,和她熟呢,我要感觉实实在在的她而不是这般把握不定,难以捉摸。
  我趁着她笑容未褪的时候说:要我帮你找牙吗?
   ……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什么热烈的反应。她的身体是僵硬的。也许她在犹豫。我试着去触她的嘴唇,她的嘴唇也是僵硬的。也不过如此吧,我想,一个骨子里保守的单身女子,却喜欢作出放纵和反叛的样子。
  然而好像是为了证明我的想法并不准确,她突然张开嘴,发狠似地钻了进去,直抵深处,令我一时几乎有些窒息。然后她就慢下来,细细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柔软。
   ……她的身体其实并不瘦,皮肤又白又细——虽然她脸上的皮肤并不好,当我靠近她的脸的时候,即使在深夜的暗灯之下我仍可以看到眼角的细纹,微微的憔悴,冷淡,疲倦。原来藏在这表相下的身体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丰腴,妩媚,热情……放纵。她的呻吟和断续的话语令我欲狂,而她也仿佛变成了一座苏醒的火山,无数发烫发粘的汁液不断喷涌出来。

  完了她就哭了。疲倦地倒在一边,哭了。我不能确定她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一头散乱的长发掩住了她的脸。也许她开始觉得空虚,觉得自己堕落。但她并没有哭多久,顶多几分钟时间吧,抬起头她发现我握着两只发粘的手站在那里——不知怎么,那一时我感觉到了尴尬和自卑——她从床头的小柜里拿出纸巾递给我,然后,说:我先去洗个澡。
  她洗了很长的时间。我无聊地打量着这间房间,我看到写字台上有一个放反了的像架,我把它转过来,是一个男人的照片。我没有细看就把它转了过去。
  也许是他。令她哭泣和心碎。也许他也曾来过这里,他们度过了快乐时光。现在他不来了。而她仍然爱他。

  她终于从卫生间出来。你也去洗一下吧,她说,她的声音非常平静……理智。
  我洗回来时她已经穿好衣服,盘腿坐在垫子上,姿态安静……端庄。她递给我一杯水。这时我才感觉到我口渴了极了,在经过那么激烈的作爱,还有洗澡之后。
  她看我喝水。又问:饿吗?要不要吃东西?不过这里也只有罐装的八宝粥。
  我说:不用。
  她就对我笑了一下,我发现她作爱之后的笑与作爱之前的笑是不一样的。她笑得柔和,松驰。动人极了。我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现在好点了吧?我问她。
  她说: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好多了。
  她的声音也是柔和松驰的。我又一次有了想抱住她的冲动——温柔地抱住她,随意地说话……像一对正常的作爱之后的情侣。

  但是她示意我在她对面坐下。
   “休息一吧,”她的声音仍是那么轻柔和松驰,“休息一下你就走。”
  空气中有轻微的丝丝的声音。真静。也许是夜太深。
  我问她:“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就谁也不认识谁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不答。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是一个多情的女人,相信我,即使有一天你不记得这件事了,我还会记得。但这是另外一回事了。”停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想再生事端。”
  我看着她,她并不避我,她也看着我,她的目光清净,坦然。
  我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我低下头。
   “这怎么可以,”我听到她说,“就因为跟一个人睡过了就要恋恋不舍起来,这怎么可以。”
  她说:这还怎么好在江湖上混。
  我:你说我吗?

  她:我说我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没什么的,真的,就像以前我可以跟他睡,现在也可以跟网上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睡;他还可以跟别人睡,别人也可能跟别人睡……性和爱其实没什么关系,一切都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一切……都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
  她还在想他。
  当然她也想解脱。
  于是我成了她解脱的工具。
  知道这一点也许我应该感到失望和愤怒,但不知怎么我没有。

  我:你一定要我现在走?
  她:这样的话天亮前你还可以休息一下,明天要上班。
  我:先不管明天。——我想在你这儿多呆一会儿,行吗?
  我轻轻地伸手位住她,让她靠在我的怀里。她没有拒绝。我们就这样靠着,我心中有一种凄凉而温暖的感觉……这样奇怪的感觉。
  我:我记得我也过失恋的日子,那时候,那种痛苦没有办法解脱,除了吸毒我几乎什么都想过,都干过。
  她静静地听我说。这是我的初恋。还有我的大学。我辞职和南下。……我多久没有这样回视自己,在这个苍惶而浮躁的城市里?
  她听得很仔细。间或问上点什么。我都一一告诉她。

  后来她问我的生日。
   11月9号。
  她立刻说:你是天蝎座。显然对这一套很熟悉和着迷。
  我:天蝎座怎么?
  她:天蝎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许她要睡着了。或者是我要睡着了。沉沉地睡着,没有梦,没有焦虑。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坐在那里,收拾得很整齐。
  她:你该走了。
  她:你知道出去以后怎么坐车吧?
  我说:我不知道。
  她:那我和你一起出去。
  我:以后——我们真的不来往了?
  我: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朋友,或者你需要的任何人。
  她:谢谢你这么说,你已经给我很多。

  当我们一起走到外面,走到微明的日光下我看到她,不像在房间的暗谈光线下看到的那么年轻和漂亮。但我心中并没有失望的感觉,相反,我觉得她很美——她的苍白的脸,眼睛下一点微肿的青色……都令我觉得美,而且依恋。
  这个陌生的女人。
  她指给我看车站的站牌。告诉我有什么车可以坐。
  她:清楚吗?
  我:清楚。
  她:那么我走了,我不管你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有一辆小巴正在驶来。她朝它挥手。她挥手的样子坚定有力。
  登车的一刹她轻轻提了一下裙——不知何时她换上了一条白的裙……裙裾轻扬,车门关上,走远了。
  
  我再也没有在聊天室见过她。有时候我想也许我可以去那间公寓找她,这时我才发现我都不知道那间公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个位置。或者说我是宁愿不知道的。我宁愿它已经被这个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厦淹没了,不知所踪。而且或许她已经搬走了。那一夜……是一个梦。

  我想我只能当它是一个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11月的某一天,早晨,公司办公室的何小姐送来一个红包,我才知道这一天是我的生日。红包是我们这个公司的所谓人情管理的一部分,里面应该有一百块钱,或者两百,以前收到过的人说过,我记不请了。我对何小姐说了声谢谢。心里没有什么感觉。
  后来就有花店送花来。很大的一束白色花,不知叫是什么名字,有淡淡的香。说是一位小姐说的,“她说你知道她是谁。”
  可我在这个城市里并没有要好的女朋友——记得我生日的女朋友。
  接过花的时候我感觉到手有轻微的发抖。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一张纸条。我很快找到了它。“祝你生日快乐,健康平安,岁岁年年——虽然以后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联系你并表达祝福,还有爱和谢意。裾。”
  字是打印的,她不给我留下一点痕迹。她是如此遥远和陌生,又如此温暖和亲近……在我的心。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见到了裾。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在这个人如浮萍般飘来飘去的城市,还能与一个匆匆而遇的人再度相遇。她还是那么矜持……美丽。我说HI,她也说HI。我说你好吗,她说我很好。我说那就好。她笑了。那么由衷的,快乐的微笑。我最想从她脸上看到的那一种微笑。

   ……我终于在梦中看到了。
2001-10-31 22:25:39   此文章已经被查看291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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