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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级:资深长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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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36
死在当时的那匹公雪狼这时已经逃出去二十多米远。它一跃而起,打算跳上雪岩和母雪狼一起共同对付冈日森格,但是没想到,作为妻子的母雪狼会一头把它顶下来。它滚翻在雪岩下面,正好把柔软无毛的肚子暴露了出来。追撵过来的冈日森格立刻和它纠缠在一起。这差不多就是动物界的三拳打死镇关西。冈日森格摆动着头颅,一牙挑出了肠子,又一牙挑在了狼鞭上,几乎把那东西挑上了半空。然后在公雪狼的后颈上咬了一口,用狼血封住了狼魂逃离躯壳的通道,转身奋身跳上雪岩,打算一并把母雪狼也收拾掉。
母雪狼跑了,已是踪影全无。它用一头从雪岩上顶下自己的丈夫的举动,赢得了逃之夭夭的时间。它是卑鄙的,也是智慧的。无论是卑鄙的还是智慧的,它都是雪狼天性的表现,是它们生存必备的手段。一匹阅历深广、经验丰富的母性的雪狼,永远都是一个阴险狡诈的极端利己主义者。草原的狼道就是这样,狼道对狗道和人道的批判也是这样。
就像父亲很久以后对我说的,狼是欺软怕硬的,见弱的就上,见强的就让,一般不会和势力相当或势力超过自己的对手发生战斗。藏獒就不一样了,为了保卫主人和家园,再硬的对手也敢拼,哪怕自己死掉。狼一生都在损害别人,不管它损害的理由多么正当,藏獒一生都在帮助别人,尽管它的帮助有时是卑下而屈辱的。狼的一贯做法就是明哲保身,见死不救,藏獒的一贯做法是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狼是自私自利的,藏獒是大公无私的。狼始终为自己而战,最多顾及到子女,藏獒始终为别人而战——朋友、主人,或者主人的财产。狼以食为天,终身只为食物活着,藏獒以道为天,它们的战斗早就超越了低层次的食物需求,而只在精神层面上展示力量——为了忠诚,为了神圣的义气和职责。狼的生存目的首先是保存自己,藏獒的生存目的首先是保卫别人。狼的存在就是事端的存在,让人害怕,藏獒的存在就是和平与安宁的存在,让人放心。狼动不动就翻脸,就背叛群体和狼友,所谓“白眼狼”说的就是这个,藏獒不会,它终身都会厚道地对待曾经友善地对待过它的一切。
冈日森格站在雪岩上,扬起头,喘着粗气,撮起鼻子四下里闻了闻,闻出母雪狼朝着西北方的雪沟逃跑了。按照本性,它是要追的,但按照更大的本性,它没有追。它跳下雪岩,小跑着来到了小白狗嘎嘎身边,闻了闻那白花花的绒毛,舔了舔那血淋淋的断腿,看它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一口叼了起来。冈日森格跑下了开阔的冰坡,跑过了平缓的雪冈,跑进了密灵谷,突然发现这里已不再寂静,这里出事了。
强盗嘉玛措走到了雕巢崖的下面,朝上看了看。雪雕愉快的叫声就像一片旱夏里的雷雨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看到许多雪雕一边叫一边拍打着翅膀,羽毛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看到黑色的羽毛朝着近旁的雪山飘飞而去,雪山上依然是两个铁棒喇嘛的脚印。他奇怪了:两个喇嘛怎么是从雪巅上走下来的?他拉着马走向这座东西走向的巨大山巅,走着走着,山巅突然从背后跌落下去了,一条暗谷豁然出现在眼前。暗谷是南北走向的,深阔的谷地就像一把勺子镶嵌在万雪千冰之中。强盗嘉玛措惊愕之余,转身朝着落在后面的骑手大声喊起来:“快,过来。”喊了一声,突然又把嘴紧紧闭上了。他意识到这里应该就是藏匿着七个上阿妈的孩子和冈日森格的地方,要悄悄的,悄悄的,不能有任何响动。
强盗嘉玛措率领着骑手们,沿着还在继续延伸的两个铁棒喇嘛的脚印,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是大黑獒那日首先觉察了骑手们的到来。它闻到了,也听到了。就在强盗嘉玛措朝着落在后面的骑手大喊一声“快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听到了。在这方面,它似乎比冈日森格还要敏锐。它知道这是部落人的声音和气息,高兴地叫了一声,从一直不让它出去的藏医尕宇陀身边站起来,摇起了尾巴。摇着摇着它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内心感觉到的竟是一种紧张,一种敌意的存在?难道西结古草原的部落人是敌意的?它看了看这些日子里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七个上阿妈的孩子,想了想这会儿正在风中雪里奔奔跳跳的冈日森格,似乎有点明白了,便不再摇尾巴,通报似的朝着密灵洞外哑哑地“汪”了一声,又朝着藏医尕宇陀小小地“汪”了一声。
盘腿打坐的藏医尕宇陀伸手准确地拽住了大黑獒那日的耳朵,这证明他虽然闭着眼睛,但其实什么都能看见。大黑獒那日便用自己的耳朵拽着他的手,使劲朝外走去。尕宇陀站起来说:“那日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出去,你受伤的左眼不能让大风吹,更不能让雪光刺……”
大黑獒那日用叫声打断了他的话,丢开他跑向洞外。藏医尕宇陀赶紧跟了出去,就见大黑獒那日站在密灵洞的门口,朝着开阔的谷地一直叫着,声音不大,却显得非常着急,是那种既不表达愤怒也不表达欢喜的着急。尕宇陀心说它发现了什么?来了敌人它会扑过去,来了朋友它也会扑过去,这种能让它光叫唤不扑咬的东西是什么?他走过去登上一座雪丘朝远处望了望,回头对大黑獒那日说:“什么也没有啊。”大黑獒那日的叫声显得更加焦急不安了。藏医尕宇陀又往前走了走,登上一座更高的雪丘,在一片刺眼的雪光中眯起眼睛一看,发现密灵谷洁白的谷底上滚动着一溜儿黑色的斑点。他以为那是野兽,仔细瞅了瞅才认出那是人,是人骑在马上的造型。他转身就走,对大黑獒那日说:“回去吧回去吧,你的左眼见风就流泪,湿汪汪的,伤口怎么能好?”大黑獒那日看到藏医尕宇陀脸上一点紧张的表情都没有,也就不叫了,重新摇了摇尾巴,跟着他回到了洞里。
其实藏医尕宇陀心里正在翻江倒海。翻江倒海的结果是,他做出了一个超出藏医喇嘛本分的决定。他对七个上阿妈的孩子说:“安静,安静,不要再玩了,你们都过来,都给我听着。”七个上阿妈的孩子都过来围住了他。他说:“你们快走,快走,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西结古草原,回到你们上阿妈草原去,有人来抓你们了。”
七个上阿妈的孩子几乎一起摇了摇头。刀疤说:“离开就离开,西结古草原的人要砍我们的手哩。但我们不回上阿妈草原,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不回上阿妈草原。”尕宇陀问道:“为什么?上阿妈草原是你们的故乡,你们为什么不回去?”刀疤说:“上阿妈草原骷髅鬼多多的有哩,吃心魔多多的有哩,夺魂女多多的有哩。我们不回,我们要去冈金措吉。”藏医尕宇陀知道“冈金措吉”就是“额弥陀冈日”,汉人叫做“海生大雪山”,或者“无量山”,便问道:“冈金措吉在哪里?”刀疤摇了摇头。大脑门说:“冈金措吉在海上。”刀疤说:“对,在海上。”尕宇陀又问道:“海在哪里?”刀疤望了望大脑门说:“在雪山背后。”尕宇陀说:“雪山背后还是雪山,我告诉你们,海在没有山的地方,在地势低的地方。快快走吧,有人来抓你们了。”
藏医尕宇陀推搡着七个上阿妈的孩子来到了密灵洞外。刀疤四下里看着喊起来:“冈日森格,冈日森格。”这时大黑獒那日轻轻叫起来。人和狗几乎同时看到了谷底黑蚂蚁一样的骑手。骑手们正在靠近,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紧张起来。尕宇陀说:“这个冈日森格,到哪里去了,你们先走吧,来不及等它了,快。”说罢朝着密灵洞后边指了指。
密灵洞后边是一面冰坡,尽管陡了点,但完全可以爬上去。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爬上去了,坚硬的冰坡上没有留下他们的脚印。藏医尕宇陀朝着还在回头寻找冈日森格的刀疤和大脑门挥挥手:“快走吧,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大黑獒那日冲他们摇着尾巴,受伤的和没有受伤的眼睛都是泪汪汪的,直到七个上阿妈的孩子消失在冰坡那边,它依然摇着尾巴。藏医尕宇陀弯腰拍拍大黑獒那日说:“快,我们也得藏起来。”
一人一狗朝洞里走去。这时一阵叫声从寂静的密灵谷底传来,骑手们看见他们了。骑手们的叫声就像牧羊狗突然发现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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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是恒久的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他人,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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