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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特”十年祭
“ “因特”十年祭
今天又来到中关村。
白蚀的春光里,小鱼已找不到旧时的那间小小的门面,十年前,“嬴海威时空”的牌子就高高地挂在那间小门面的进门处。那是一个网络初醒的年代,因特网是一个极其抽像的概念,当小鱼走出那间小门面的时候,才知道网络是未来这个世界以数字化方式进行生存的必然途径。
+ 那一年,小鱼还是个未婚的大男孩。
九四年的夏天,有些炎热,小鱼捧着一套清华版的电脑初级教材,在北京先农坛体育场下的一间的教室里挥汗如雨地练着五笔,看着身边那位背诵着“王土大木工”的已婚女子,小鱼觉得电脑和网络正在向自己一步步真实地来走。小鱼在球场里传出的北京国安队训练的号角声音中,竟然有一些懵懵懂懂的陶醉感。
那一年,小鱼认识了一个女人,女人也些像小鱼:喜欢美食,喜欢音乐,喜欢旅行,可是女人不喜欢电脑,小鱼感叹:哎!敢情“486”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做的梦呀。
三百六十五天中,不长也不短。小鱼练就一手快速打五笔的技术,小鱼还和这个女人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江南的天空中正飞舞着清沏的雪花,小鱼想:历史上的今天发生过什么重大的时件呢?打开广播,播音员在播报:五十年前的今天,世界上诞生第一台计算机。于是,小鱼把自己的脸笑得赤红如婴。
转眼儿子两岁。小鱼心里痒痒的,再也不用花很多的钱去购买为儿子买延续奶粉,小鱼终于可以用自己的钱去圆那个电脑与网络的构建的梦。那是一个攒机盛行的年代,小鱼也不例外,抱回电脑的已经是当时声名显赫的赛扬300A。那一晚上小鱼书房里的灯没有熄灭,听到那只“猫”吱吱吱地蜂鸣声,小鱼的心开始荡漾,那种激动与紧张,小鱼觉得只有在产房陪他女人临盆时有过。猫停止叫的时候,小鱼掌心已经攥出了一把汗,163.com的网页可以打开的时间,小鱼的心也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名字,小鱼后来才知道,叫“虚拟”。
小鱼要了一个电子邮箱,用了儿子的名字做前缀;小鱼又申请了一个OICQ号,那个时候的OICQ号申请容易得就像现在BBS上申请做斑猪。
还记得第一次在聊天室里遇见她的样子,他们都是那么的矜持和好奇。她叫木木小菊,一个曾经在浙西生过的闽北女孩。他叫她木木,她叫他小鱼。他们说到了乡愁,居然有点共同,有点相似。她要了小鱼的电邮,第二天早上鱼揉着倦怠的眼睛打开邮箱,木木的信就跳了出来,木木说,那一夜她失眠了。
那个夏天,漫长漫长。小鱼在辽宁东部的一个叫葫芦岛的城市一住就是一月,朋友给小鱼一间朝向渤海湾的房间。推开窗,能看到星光下的渔火。夜潮来的时候,木木的电话就会响起在鱼的床头,夜潮去的时候,木木还不能收线,木木说鱼你不要困嘛,我给你念一首诗吧。木木用她带点福建腔的普通话开始朗诵,听得鱼想笑。木木嗔怒: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顿时,海天间风卷云舒,星光和渔火模棱成一片,两个不见面的人潜生的思念似潮水般涌起并蔓延。
鱼的女人也很寂寞,都说寂寞的女人是美丽的,可是寂寞的女人有时候也会很愚笨。寂寞了,女人没有上网,但女人的眼里有了别人。从此,愚笨的女人成了小鱼心中一种说不出的疼。
那一年,鱼在北京买了两样东西,一个的背包,和一台笔记本电脑。鱼把包递给女人说:你去旅行吧,去哪都成。留我在家里上网、看孩子。女人二话不说,背上包走了,走的不远,去了雁荡。
女人不在家的那几晚,鱼上的网老掉线,鱼有些惘然。鱼心里想:她和他肯定去夜色中的合掌峰了吧。鱼摇摇头,继续拔号上网。
那一年,木木说,她要来杭州看鱼了。那是鱼的女人去合掌峰的后的第二个春天。江南的清明,氤氲上升的地气里,鱼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木木。粉红的毛背心衬着木木白净的脸,恰好给了她点春天般的红润。鱼眯眯地看着她,木木的红润在鱼的注视中渐渐地加深和蔓延。
小鱼和木木在春天的街头喝了两杯涩涩的新茶。然后一起去了一家鱼常去的超市,鱼买了很多的巧克力,让木木拎着。然后拿出一张回上虞的城际列车票对木木晃了晃说:我得回家了,家里面女人会埋怨的。
木木说:可以不走吗?鱼咬咬牙说:我有女人呀。木木继续说:可我想跟你走天涯呀。鱼的心里一空,再也不能说出什么话。
过一会,木木说:你走吧,走一百步不要回头。于是鱼真走了,走完一百步再回头,鱼已经找不到坐在湖滨午后的阳光里的木木了,可是鱼知道木木一定在那哭。
鱼的女人总是唠叨网络,说鱼是精神分裂。鱼笑着没有回应,鱼想:也许真的是虚的呢。要不然,为什么那天西湖边木木的身影那么虚幻不清了。鱼真的想不起那天很多的细节,想不起那个一如自己倦淡的女孩子长什么样了,但是鱼觉得自己还是惦记这个木木的。
木木真的又来了。
那是个十月,木木住的地方离小鱼的老巢很近,在绍兴。鱼挑了间临水的茶楼,推开窗便可以看到新筑的城河,跨河的石拱桥上有红灯笼挑着,掩映在秋天的阳光里,泛出一种重重的怀旧。
木木倚在鱼的怀里说,她想要嫁人,会在这个秋天或者冬天。鱼说那很好呀。 因为鱼看到木木脸上有幸福的微光。
鱼问木:还会上网吗?
木木说:会的,因为网络把小鱼给了我呀。网络像水,如果网络失去了,鱼也就游走了。
茶越喝越凉,鱼推开窗看日头渐渐沉入府山的山亭,突然又有告别的念头。木木抱住鱼说:不要走,好吗?
鱼还是那句话:木木,我要走的,我有女人的。
木木说:那你滚。
冬天来了,小鱼在北京的阳台上看雪。十一楼好高,能看到很广的一片被雪纷纷覆盖着的城市。车呀,人呀,全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中隐入混沌。鱼正想没事偷着乐,手机却响了,是木木打来的,一个平静的声音:鱼,明天我要嫁了。
小鱼说:那我送你礼物吧。要什么?
木木想了想说:一块桌布可以吗?
小鱼于是顶着雪去了SOGO,他看到了一块淡黄色的亚麻质地的桌布,用牛皮纸包着。小鱼觉得这桌布会让木木想起奥斯汀小说里的情节。于是就买了。
走出SOGO的时候,雪停了,小鱼的心也停了。
多雨的季节总想算过去。
“多雨的季节总想算过去天空,天空微露淡蓝的晴,我在早春清新的空气,看着当时写的日记……”这是那个时候鱼和鱼的女人都喜欢听的一首歌。可是鱼知道,他女人的那本日记里不会写到自己的。
女人总是在做出一些无厘头的事情,让小鱼觉得难过。女人用鱼给她买的手机发短讯和别的男人调侃;女人对鱼发一些莫明的牢骚,火气大时还将鱼的鼠标拍得山山响;女人常借口逛街,一个人像猫一样游荡在夜色中而不知归。
其实小鱼好想捡拾过去,那怕是一息息,一点点。可以是鱼的女人觉得鱼很可笑,过去的事情,自己想忘记都来不及,你反倒死乞百赖地要去捡,可笑!鱼把那些信翻了出来,是一大包,被时光抚摸过,已经有灰尘的影子了。这是鱼和她的女人在网络、手机还不普及的年代里保持联系的一种见证。鱼真的不想扔,可也不忍心抽出其中一页读。鱼知道那些字词都是很真的,可是如果感情不依附了,这种字词会让人觉得空洞、觉得心酸。
初夏的时候,鱼把信带到老家的院子里,在一棵桔树下一封封地烧毁,并用陈年的泥土盖住。那是小鱼第一次细心地注意到桔花的凋零,风过时,一颗一颗往下落,埋信处像下了场雪,枝头暗香涤尽。
冬天来了,小鱼从北京回到上虞,又去看了看老家的桔树,见桔头上挂满了金色的大桔子,经霜不掉。摘下一个来,咬一口,皮是厚的,里面坚涩一片。鱼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婚姻就像这过了气的桔柑,皮依然是完好的,内底里早已经没有内容。
转眼就是过年,过年的时候,小鱼没有上网。
转眼是年过完,元宵的那天,小鱼对女人说:爱人,我们离婚吧!
分开永远是比结合方便的多,勿需证明、勿需排场,没有祝福,也没有酒宴。只有元宵的烟火,在这个仍不禁放的城市上空热闹地飞溅。
但小鱼觉得今年的烟花有些寂寞和廖落。
女人走的时候,说要带走了那台老掉牙的赛扬电脑。小鱼觉得用过多年的东西毕竟还是有感情的,他用心细细地擦拭键盘和鼠标,那上面落下过多少小鱼急切的指印,这是所有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故事的开始。而这一旦被打包搬走,这些八卦的故事也该不再重现,并不可以延续。这一切就如小鱼自己的婚姻,一刻间的转弯,流走的竟是十年!
小鱼想起了陈奕迅的《十年》里唱的:“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属于你,……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鱼想着想着,就有点想哭,并真的哭了五分钟,没有人看到。
小鱼在前妻离开自己的第二天清晨去了福建。多年来,鱼一直生活在江南和北方之间,这一次,火车载着鱼和他的笔记本电脑来到鱼心中很靠南很靠南的地方。在一座闽江边的小城里,鱼的脚步停了下来,浓浓的乌龙茶香,让小鱼觉得好温暖。
鱼于是天天泡在茶铺里,听着那些做茶艺的女孩操着浓重的方言跟自己聊茶道,鱼不得不想起了木木,那个曾经要跟自己走天涯的闽北女孩。终于,鱼鼓起勇气走到阳光里打了电话过去。电话那边是一个熟悉却久远的声音:鱼,你是吗?你在福建?!
小鱼说:是的,我和她分了。
怎么会成这样?木木在电话里说:鱼,你想过来吗?我孩子八个月了,很漂亮。你来看看我和我的孩子吧。
小鱼的喉结咕噜了一下,扬扬头说:不了,我散完心就回去的。你好好养孩子吧。对了,你还上网吗?
木木回答:很久不上了,都忙里忙外的。哪天你上去,告诉我。
小鱼说:好的,那我挂了。
小鱼挂了电话,突然背上有被阳光剌痛并有整个人要倾斜的感觉。鱼忘记了是始终背着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在压迫着他的右肩,而他的左肩空落落,无依无靠!
鱼坐在了闽江边,江面上有海鸟在盘旋,又是一年轮回的春光里,鱼看到的一切竟恍若隔世般的倦淡着动摇着。
今天鱼又回到了中关村。“瀛海威时空”的小牌子找不见了,可是“因特”还在,满条街都是信息化的痕迹。这逝去十年早已经不见影子,那未来的十年呢?
当然在!只要心还在。
因特”十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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