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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猫阿狗阿兔之张有财正传
张有时候依然会试探着问我：我们再养一只猫好不好？我马上拿话堵他：你自己答应过我以后再也不养的。他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不再言语。
再过不久就是张的生日，我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两眼放光，说：猫！我说，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他垂头丧气，曰：别的就随便了。
某一天，阳光非常非常好，我醒来以后百无聊赖，发呆之后，忽然决定做件事情讨张的欢心，于是骑车直奔花鸟鱼虫市场，马上看中一只虎头虎脑的小公猫，下腹和四肢是白色，其它地方都是黄色的，只有我的一只手掌那么大。在回来的路上，它趴在袋子里睡得很香。
我给它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拿了两个塑料小碗，放上伟嘉猫粮和牛奶，它醒来之后非常警惕地看我，并且低声嘶吼来威胁我，我揪住它的脖子，让它喝牛奶，它闻了闻，伸出小舌头舔开了。
我非常得意地给张打电话，问：假如我买了一只猫，你以后会怎么对我？他激动地说：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是真的买猫了吗？我笑笑，说，没有。他沮丧地哦了一声。我说，你自己下班回来看好了。他马上又激动起来，说，下班我马上回来！
我打完电话，再看看小猫，吓了一跳：它正在痛苦地甩脑袋！一会儿，它从嘴里吐出一块猫粮，才算好了。我才明白它太小，连幼猫的猫粮都吃不下，于是把猫粮泡到牛奶里。
张下班二十分钟之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我的面前。往常这条一样的路，他要花去两个小时以上才回到家的。
他对猫很满意，但是发现它是公猫，有点遗憾。我说，书上说的，公猫比母猫好养，而且没有母猫那么敏感，不会记仇。于是他也就释然了，蹲在地上看它喝牛奶，它照样嘶吼着威胁张，张忽然奇怪地问：它怎么不叫啊？我大为恐慌，以为自己买了一只哑巴猫，幸好此时它总算恰如其分地“喵”了一声，虽然音量非常弱，但是已经成功解除我们的担心。
随后，我给它起名为张有财，张虽然不太满意，但是鉴于他自己在电话里的誓言还热乎乎的，只好默认了。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用过它的大名称呼它：因为它听不懂。
自此，张有财正式开始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猫以食为天
吃对张有财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它来到我们家第一天开始，就吃的是猫粮和牛奶。它比较喜欢的是鸡肉或者海鲜口味的猫粮，对于牛肉味道的不太有兴趣。（跟我一样。）
它每天吃三顿饭，比我们都规律，因此它的肠胃比我们好。
它非常非常喜欢喝牛奶。（我也是。）刚开始的时候，我的一杯牛奶，只要稍微分它一点就够了，后来它慢慢长大，我们对半分。再后来，它总是喝的比我快，然后围着我转，我只好给它多一点。最后，它喝一杯半，我喝半杯。
有一天，我和张忽然发现，它吃猫粮的速度很惊人，我们眼看就要破产，于是说，张有财已经长大了，我们该给它吃饭了。开始训练它吃跟我们一样的饭。对于拌了汤汁的饭它不屑一顾，只喝牛奶。我把牛奶倒到饭里，它非常狡猾地把牛奶吸光。我很生气，决定跟它斗争到底。没想到它饿了三天，还是坚持它的原则，坚决不吃米饭。最后我们屈服了，还是给它吃猫粮，同时千方百计给它寻找别的食物。
终于找到了。猪肺。这是最最便宜的东西了，在西安卖1.5元一个，可以让张有财吃两三天。张买回第一个猪肺的时候，我看到那血淋淋的样子，马上逃跑了。张用了我平时煮粥的锅来煮猪肺，恶臭盈天，张有财却非常兴奋地围着张的腿转悠，嘴里发出可怕的低吼。我看到以后，马上把锅赐为张有财的专用锅。
买猪肺要每天清早去菜场，不然就买不到。张经常在早上到菜场一趟，买了猪肺送回来，然后去上班，这样的后果是他经常迟到。到了后来，我承担了这个可怕的任务。再后来，我又赐给张有财一把专用的菜刀，用来切生猪肺，这样煮起来比较方便一点。切过柔软而滴答流血的猪肺后，我再也不吃家里做的猪肺汤了。
我们偶尔买猪肝，我和张有财分着吃，张是不吃的。这也是张有财的最爱之一。
有一天，我们的邻居--一个蓝青年不小心看到张有财的午饭：牛奶一碗，猪肝一碗。马上，我就听到他对他的同屋愤愤不平地说，天哪，你知道吗？那只猫喝牛奶！吃猪肝！比我吃的好多了！
其实他不知道，一般来说，张有财吃得比我也好多了。
张有财对很多东西都抱有浓厚的兴趣，比如鱼，烤鸡。这些东西，我们三个人基本是在周末一起吃，当作节日一般。（我们的生活真是贫苦啊。）
张有财和我都喜欢吃的东西还有奶糖和爆米花。它吃奶糖会粘牙，但是仍然乐此不疲。
它长大后，我们还养过一只乌龟，放在脚盆里。张有财对乌龟非常好奇，后来我们发现它经常喝盆里的水。张管这个叫猫喝中华鳖精。
张有财就这样健康地长大了， 从小到大不曾看过医生，偶尔会打喷嚏，甚至也拉肚子，不治自愈。
张隔一段时间就会看着张有财，怜惜地说：它可真瘦啊。长此以往，我也以为张有财真的很瘦。后来，有朋友过来玩，看过张有财之后，说你们的猫可真肥。我不以为然。再后来，每个来过的朋友都这么说，我才醒悟过来。他们对张有财的称呼是：那只肚皮都要拖到地上的猫。
我告诉张说我要减肥。他说，咦，你这么瘦，还减什么肥？我高兴了一下，马上想到张有财，然后觉得我是非减肥不可了。
张有财的语言
书上说猫可以发出几百种不同的声音。一般来说，张有财要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懂。
它表示满意的时候，嗓子压得低低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比如我们抚摩它脊背的时候。
它兴奋的时候，是低吼，比如我们煮猪肺的时候。
它高兴的时候，是喵~~~，颤抖着，比如每天晚上它听到张的脚步回来的时候。
晚上我们一起看电视，偶尔会叫它“喵喵”，它就“恩？”一声，采用先抑后扬的发音方式，然后回头看我们一下。要是张说，没事，就叫叫。它就继续看电视或者睡觉，要是张招手，它就走过来。我第一次听到它回答“恩”的时候，惊讶得要翻倒。
我猜，我们说的话，它也都是听得懂的。
谈情说爱
张有财小时候是一只虎头虎脑的小猫，长大后越来越秀气，成为一只美丽的公猫，我觉得非常遗憾，因为这样一来，我就是三个人里面最不秀气的那一个。
因为长得漂亮的缘故，张有财很早就遭遇到恋爱事件。当它还是一只五六个月大的小公猫时，有一只很大的母猫，每天在我们的阳台上转悠，想要接近张有财。张有财对此的反应是恐慌，如同一个过于纯洁的小男生。我和张觉得它的年纪太小了，而且那只母猫看起来太凶悍，于是自做主张把这棵早恋的幼苗扼杀在摇篮里，把张有财保护起来。后来，那只母猫终于走了。
张有财长到八九个月大的时候，它开始在外面逗留，并且我们发现它和别人打架了，身上有伤痕。再后来，它晚上不太愿意回来了。我们在阳台上看到了它和它的媳妇，两个人非常羞涩的接受我们的审视。张有财的眼光不错，那是一只看起来很乖的母猫。我们每天把饭放到阳台上，不去打扰它们。
后院有一个女人，每天晚上叫着“咪咪咪咪”，我不知道她找的就是张有财的媳妇。
张有财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终于找到了它的媳妇。那天是天刚刚擦黑的时候，我听到她在窗子外面叫：咪咪，过来，咪咪，过来。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阳台上。我看到那个女人站在对面的阳台，正在呼唤张有财的媳妇。张有财的媳妇犹豫着，看看主人，又看看张有财，最后它终于跳上屋顶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张有财。它的主人一碰到它，马上紧紧抱住。
我忍不住喊：你的猫和我的猫在一起呢，没事的呀。
那个女人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走掉了。
在整个过程中，张有财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随后的几天，它的胃口明显不好了许多。
但是它还是度过了失恋的痛苦。或者，它只是把痛苦放到了心里？
不管怎么说，它值得我学习。
这是张有财的唯一一次恋爱。
从此以后它化悲愤为食量，体重不断增加。
等你回来
张有财和我一样是家里的闲置人员。每天晚上它和我一起等张回来。
它和我一向不是很亲，因为我对它非常严厉，而且诸多限制，比如不能上床，不能趴在我腿上，不能偷吃东西。因此，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它总是无精打采的，只有张回来了，它才能随心所欲。每天张下班回来是它最盼望的时刻。
它总是在某一个时刻，忽然莫名其妙地一下子精神起来，开始“喵~~”。过了一会儿，就能听到张上楼的声音。
后来我发现，那是张的自行车进院子的时候。我奇怪的是，院子里那么多的自行车，它怎么能够辨认张的那一辆呢？
我跟它学了很久，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听自行车。
后来，只要看到它跳起来，我就给它开门，它马上喵喵着冲下楼，好象在我这里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切~~~）
骄傲的尾巴
张有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天都把尾巴竖得笔挺，露着屁股走路。我看了非常不爽，于是要张去教育它。张把它的尾巴摁下去，说：别翘着尾巴走路！难看死了！但是张有财根本不听。
张去看书，然后告诉我，猫竖尾巴走路是因为它觉得有安全感，这个家是属于它的，它是主人。我听了很生气，因为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主人，但是也无法可想。
张有财有时候非常不听话，是要挨打的，挨打以后它就夹着尾巴做人，过不了半个小时，不知道它给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心理暗示，居然又把尾巴竖起来了。我很是羡慕它，希望能够像它那么乐观。
但是有一次，张有财受到严重的打击。
某一天在花鸟鱼虫市场的时候，张忽然要买狗。我对他的童年心结已经无话可说，就让他买了。
那只狗非常凶，到家以后就东走西走，边走边嗅，企图建立自己的地盘。张有财一直跟在它旁边，紧张地看着。狗开始不停地叫，简直要把我烦死。张把狗抱在怀里安慰，结果它撒了一泡尿在张的身上。张有财在一边看着，非常沮丧，我忽然发现，它的尾巴是耷拉下来的，我让张看，然后两个人哈哈笑。
一整天，张有财都闷闷不乐，耷拉着尾巴，我也闷闷不乐。因为我很讨厌狗叫。晚上，小狗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们吃饭的时候，它一直朝我走过来，然后昂头，对着我“嗷”一声大吼。我扁扁嘴，哭了出来。张在旁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楚楚可怜的样子。好了，咱们不要狗了。去把它卖掉。
第二天，张当然去上班了。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抱着狗跑到花鸟鱼虫市场，在太阳下晒了一天，以原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卖掉了这只狗。
第二天，张有财一直很乖。
第三天，它的尾巴又竖起来了。
洗澡
张有财跟一般的小男孩一样，痛恨洗澡。小时侯，给张有财洗澡还比较容易，它要反抗也只能叫唤几声，长大后，它开始跟张打架。给它洗澡是张的事情，我最多会帮忙按住它的身体，更多的时候是袖手旁观。
每次给它洗完澡，张的手臂上都伤痕累累。但是张一般不跟它计较。张有财越发得意，下手毫不留情，既狠又准。一天晚上，张给它洗澡，它泼了张一身水后还不甘心，在张的手臂上抓出一长条很深的血痕，张大怒，拎起它冲到水龙头底下，用水给它淋个痛快，然后也不用毛巾擦干再用吹风吹了，直接丢在炉子旁边烤。
张有财打那以后洗澡乖了很多。
在表面看来，以暴制暴总是立杆见影的。
亲吻
我喜欢撅起嘴，对张有财说：来，亲一个。然后凑近它的脸。它也很慷慨大方地睁大双眼，熟练地来亲我。但是每一次，我感受最深的都是它冰凉的鼻尖。我大声地“啵”一下，然后，意犹未尽，要求再来一个，它也乐得配合，从来不厌烦。
游戏
张有财小时侯最喜欢的玩具是自己的尾巴，它能够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上无数个圈，直到晕头转向为止。
再后来，它对一切能够滚动的东西都有浓厚的兴趣。我们给它买了一些小球，但是总是很快就失踪了。
我有两串很大颗的香珠串成的手琏，被我扯断了，张有财开心得要死，满房间追着玩，最后统统被它玩到床底。
它对会飞的小虫也很好奇，但是从来没有学会抓苍蝇。
它经常慵懒地在地上打滚，肚皮朝上，等我们哈哈大笑，然后得意非凡。
它喜欢用手扑打电视上出现的闪动的影像。
不管有多少玩具，我知道它还是寂寞的。它最喜欢的游戏是和张一起玩。
但是张就像所有的成人一样，没有空陪它。
快乐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今年五月份，我们的生活面临极大的变动。张要出国，我决定先回浙江。张有财是不可能跟我们在一起的了。但是我们也不敢把它送人，因为它长着那么刁钻的嘴，送给别人势必是会饿死的。最后我们决定把它带回张的家里。
动身的那一天非常匆忙，张临时打电话要我收拾行李，然后等他下班马上赶到火车站去。我在房间里焦头烂额的时候，张有财还跟我捣乱。忽然它安静了一段时间，等我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它窝在我收拾出来的衣服上，瞪着眼睛看着我。我一巴掌打在它背上，它一溜烟地跑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打它。
张下班后赶回来，我们在笼子里放上猪肝，哄骗张有财进去，然后在外面套上一个音箱的纸盒，匆匆走了。心里还很忐忑，怕张有财路上叫。但是从它被装进笼子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河南，它都没有叫过。
在西安火车站安检的时候，我们决定，假如过不去的话，就把张有财送人，然后第二天再走。安检的时候，张有财被发现了。但是那个胖胖的阿姨，一直笑着，把张叫过去，问说是什么东西。张说，是只猫。阿姨还是笑，说，按规定是不能上火车的。。。你们赶紧走吧。上火车的时候小心点。
就这样，张有财跟着我们到了河南。
张的家里有一个小院子，我们都觉得张有财在这里会快乐的。
张有财从笼子里放出来以后，就躲了起来。或者窗帘后面，或者床底。我们不停地找它，它不停地躲。它的尾巴一直是耷拉着的，眼睛看起来对一切都非常恐惧，而且，它对我们似乎也失去了信任。
它不吃东西。偶尔我把鱼放在手上喂它，它会吃一点点。很快消瘦。
等过了四五天，它似乎对这里熟悉了一点。我们也不能长久呆下去，就回了西安。
过了几天，张的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张有财失踪了。
张有财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张有财离开家的时候，它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它是要来找我们，还是觉得我们欺骗了它，所以一个人走了，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它从小到大，生活的范围一直是在我们的身边，我们以前偶尔带它下楼，它也怕得要死，飞快地跑回家，这一次，它心里会有多害怕？
我不知道它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它是否能找到吃的。我不愿意设想它已经死亡。但是我知道，或者这个是最可能的结局。
我和张现在的谈话里经常出现张有财的影子。我们会说起平常看到的猫，然后懊恼张有财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对它不够耐心不够好。
然后，决定，等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要养一只猫，跟张有财长得一样。
虽然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跟它一样的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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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1-23 10:54: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