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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村：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南方都市报陈白村2006-05-12 08:29:53
我深信，有一些人，是被时代选中的，犹如地下的岩浆选中的火山口，注定背负时代的重负。
这些重负中，不仅包括时代沉淀下的智慧、创造力，也像买一送一一般，附送了每个时代的创痛和不安，脆弱和迷茫。卡夫卡、凡高、普拉斯、海子，都在这个队伍里，而如今，窦唯又追着赶着，加入了这支行走在麦子地中的队伍。
当时间流逝记忆被过滤，他烧车砸报社的事迹，可能会像柯特·科本砸吉他一样成了传奇，而在当下，在前因后果都陈列在我们面前、当来龙去脉没有被刻意截断的时候，我们清醒地看到，这不过是个性格有缺陷、成长不完整的中年男人的失常行为。他本可以发律师信，本可以发声明，甚或一笑了之，本可以把创痛和不安转化成更为宽广的东西，但他没有这样做，也没有能力这样做，他从没被教会如何与人沟通、与世界沟通，他也从不知道人间有这些方式与手段，他也提前假设，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有沟通，哪怕是虚假的、部分的沟通，与假想敌的沟通更是徒劳，于是，他像个负气的孩子，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蓝色中式大褂，背着双肩包，孤独地跑到庞大的报社去，点起了一把火，颤抖着双唇被人围观，还不忘记纠正警察的说法，告诉他们，他不是“唱歌儿的”，而是“做音乐的”。
真是令人心疼。在人群中有的是他的影子，我那自幼被宠脾气暴躁打骂父母的远房表弟，我在报社遇到的声称同事在迫害他的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都是人群中的他，或者是一部分的他，唯一区别只是，他们不是艺术家，他们没有拥趸，他们不够理直气壮。
不忍心骂他，他其实没有伤害到别人，他只伤害到自己。上天给他才华，没来及给他强大宽广的内心，给他写音乐的右手，没有来得及给他应对生活的左手，让他背负时代的重负，却只交给他一盏易碎的灯笼。他和他的众多前辈一样，无法解决精神和现实世界的矛盾，一边沉迷在纯粹的玄想中，另一边却照旧拖着沉重的肉身，一边孤独谢世，一边却渴求着荣誉和关注，于是，他的世界只有四分五裂。
有人在分析海子的悲剧时，认为他的生活中缺少一张世俗的网，在关键时刻，没有什么力量拦他一下。窦唯也是如此，如果他有常态的生活，每天要给孩子讲故事，在带着汽油出门的时候有人过问，这一些恐怕都不会发生。但他用他的自私、孤僻、阴郁谢绝了这一切，反过头来，却又提着那盏易碎的灯笼，无休止地渴求和苛求爱、光明、宽容，在光晕的中心却只看到自己，终于让所有人都灰了心，旷野却越来越黑。
他让我想起了弗兰西斯·法默，想起了那部以她为主人公的、令人忍无可忍又觉得万分活该的传记片，影片最后，被切除了脑叶的弗兰西斯呆滞地微笑着，穿过整条街道回了家，而窦唯又将回到哪里去呢？他那盏破灯笼，还能照亮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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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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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12 13:4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