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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哈根的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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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律师事务所回来后,简骁勇一连几天都不说话,除了上甜品店干活外,回到家就闷头抽烟,面对妻子女儿也不吭声。律师的话对他刺激太大,当初为了跟茹蔚结婚,他抛下了结发妻子和儿子,离乡背井来到哥本哈根,十多年了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这律师还想让他再次付出家庭破碎的代价去换取那张永久居留证,一个人活到这个份上真是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况且他还是个理应养家活口的男人。一天晚上,两个女儿都睡熟了,简骁勇揿灭已经满满一灰缸的烟蒂后对茹蔚说:“我们回国吧,不要再做这不死不活的三等公民了,你还是当你的编辑,我写写小说什么的,当个自由撰稿人总是行的。”茹蔚冷冷一笑:“回国?你说得轻巧,你以为你是谁啊?报效祖国的洋博士?腰缠万贯的投资商?你什么都不是,这样回去只能让人看笑话,我是丢不起这个脸的。”“可是日子是要自己实实在在过的,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幸福不幸福全在你自己的感觉,干嘛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简骁勇了解妻子的心思。茹蔚说:“我就是为这张脸活着,你那么想回国,该不是想跟你那个前妻死灰复燃吧?”这是茹蔚最厉害的一招,一提起这个话头简骁勇就会觉得自己矮了半截,从跟前妻离婚与茹蔚结婚,再到出国打工开小店,他十多年来的生活完全是按茹蔚的意图一天天过下来的,有时回过头去想想也有点儿不甘心,可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他真害怕一个完整的家庭再次破碎,在不能说服茹蔚的时候,简骁勇只能选择接受现实,忍耐着将日子混下去。与简骁勇的感受不同,律师的话并没有让茹蔚反感,相反打开了一条她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出路,十多年的异国生活,她的心和身体一样精疲力竭,她太想早一点达到渴望已久的目的,至于过程如何,她是可以不太计较的。看来她一时不能说服丈夫联手行动,那就只有自己干,她锁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小女孩”甜品店的合伙人斯迪克。
在茹蔚眼里,斯迪克是个丹麦人,却不是个优秀的丹麦人,他没上过大学,也没有多少钱,除了做甜点心,他热衷于做的事就是逛性商店和妓院,然而比起那些酗酒吸毒的单身汉来,他还算不错的。当然,在哥本哈根以克里斯钦堡为中心的那些大楼里,有得是高级官员和公司白领,可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男人,谁会朝她茹蔚这样一个亚洲女人多瞧一眼呢?茹蔚的计划是先找机会跟斯迪克谈一笔交易,让他同意跟自己假结婚,帮助她获得丹麦国籍,之后再办理离婚手续,他们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事成之后她可以付给他钱,也可以“小女孩”甜晶店的股份额充抵。茹蔚想先跟斯迪克谈妥后再向简骁勇摊牌。曾有许多欠,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国内的电视台编辑身份,做梦似的不敢相信会落到当一个旅馆女清洁工的地步,还想用一纸假婚姻来获得合法身份,她觉得自己很卑劣很堕落,可是这些念头都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很快就回到了目前所处的真实环境中,她不肯就这么认输,她一定要按自己的计划去搏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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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惕回国后,简骁勇有好些日子被一种无边无际的失落感包围着,他羡慕成惕至今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事业有成,活得是那样生气勃勃,好像生活中每一天都充满了机会和希望。十多年前出国时,简骁勇和茹蔚才是被人羡慕的对象,那时不知有多少人苦于出不了国,可现在却轮到他来品尝苦衷了,他苦的是因为回不了国。给成惕他们摄制组在哥本哈根帮了几天忙,又重新激起了他的创作欲望, 这种欲望是埋在他心底一颗很难熄灭的火种,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它就会燃烧起来。这些日子简骁勇跟往常一样在甜品店和家之间来回奔波干活,心里想的却是成惕临行时的建议,把十多年来在哥本 哈根过的日子写出来,他向斯迪克提出,一人一天轮流在工场间干活和坐店堂,这样,揉面团或守着烤箱的时候,他就在脑子里构思,店堂里没生意时或回到家里就动笔写,跟此前的生活相比,同样在无奈和劳累中过日子,这时的他却重新燃起了一点对生活的热情,为了这种感觉他也十分感激成惕。听成惕说国内的许多作家都已改用电脑写作了,他出国十多年还没碰过电脑呢。他把甜品店里那种薄薄的垫点心盒的白纸切成16开大小,当作稿纸用,在哥本哈根他别说用电脑,当然他也不会,就连那种可以计算字数的格子纸也无从去找。
只要干完了旅馆的活,茹蔚就会带着两个女儿来“小女孩”甜品店,逢到简骁勇坐店堂,茹蔚就让他回家去,她代他照看,让他在家里清清静静地写,简骁勇有点儿感动,妻子毕竟还是很理解他的,他自然不会知道最近茹蔚常来甜品店的目的,她是要寻找跟斯迪克谈交易的机会。斯迪克倒也不反对茹蔚娘儿仨来顶替简骁勇,三个女人的声音要比两个大男人每天面对面有趣得多。一天下午茹蔚正在店堂里卖甜品,几个税务局的官员来查税单,因为常在安徒生大街巡查,他们好像不记得“小女孩”甜品店有个亚裔女店员,就向茹蔚提出要看看她的工作许可证。斯迪克见了忙过来一把搂住茹蔚的肩头对税务官们说:“她是我女朋友,来店里玩玩顺便帮了我一把,这不违反税务法吧?”其中一个税务官跟斯迪克有点儿面熟,打了几句官腔便离开了,到底丹麦人之间互相沟通起来容易。茹蔚知道今天要不是斯迪克这两句话,按这儿的法律,随便找人替工,轻则他简骁勇得交罚款,重则甜晶店会被责令停业,斯迪克有时候还是蛮机灵的。税务官走后,茹蔚轻轻拿开斯迪克放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她分明感觉到那只手传递过来的情感信息,她并不急于去捕捉这个信息,她此刻的念头是,等这样的信息量更大更清晰的时候,她再向斯迪克提出做交易的要求,那样胜算也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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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小女孩”甜品店的生意特别好,市中心老城区内举行一年一度的运河狂欢节,这是入冬之前哥本哈根人最后一次的公众大型户外活动,一些餐厅酒楼和游船纷纷来“小女孩”订购甜品,橱窗里的存货早卖完了,斯迪克像台开足马达的做点心机器,从早到晚在工场间里运转,论做甜点心的手艺简骁勇远远不及斯迪克,于是只好担任开车出去送货的角色。傍晚时分,简骁勇还没回来,海滨公园附近的一家饭店来电话催着要早上预订的50份苹果馅饼,斯迪克分身无术急得直耸肩摇头,50份苹果馅饼,那是多大的一笔生意,有时候一个星期还不定能卖掉这么多呢。茹蔚让斯迪克守在工场间,她把简丹简麦叫到店堂的一角嘱咐了几句,又放下两抉蛋糕和几本童话小人书,让小姐妹俩在这儿等爸爸 妈妈回来。茹蔚拉起店里平时装面粉的小平板车, 决定代简骁勇去送货。
哥本哈根的大街上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好像全城的人都走出了家门,运河边的广场上在表演各种歌舞,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茹蔚怕苹果馅饼被撞翻,拉着小平板车一步一步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 等她送完货回到“小女孩”甜品店,简骁勇也回来了,他正满头大汗地跟斯迪克报着营业账,斯迪克低头默默地抽烟,似乎并没有为难得的好生意而兴奋。 简丹和简麦两人头上的小辫都散了,头发披挂在眼前,脸上脏兮兮的,茹蔚心里一阵愧疚,自己只顾去做生意,把女儿冷落成这样。回到家里吃晚饭时,大女儿简丹一反常态地不动筷子,茹蔚问她哪儿不舒服,小姑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简丹不要吃饭,简丹屁股痛,痛死 了。”茹蔚把女儿拉进房间,脱下她的裤子一看,里面的三角内裤已被撕破,裤腰间的橡皮筋也扯断了,大腿两边内侧满是抓破的血痕,茹蔚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似的剧痛起来,毫无疑问,可怜的简丹,她那才刚满五岁的宝贝女儿被人强奸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问女儿:“告诉妈妈,是谁?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啊?”女儿被母亲的哭喊声吓呆了,一边舔着流到嘴角的泪水一边怯声怯气地回答:“是……是爸爸店里斯迪克。”简骁勇像头发怒的狮子冲出家门,他要去跟斯迪克那个畜牲拼命。甜品店里空荡荡的,斯迪克早已不知去向,柜台上方有他留下的一张纸条: “简,不要来找我,一切由律师跟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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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甜品店关门停业了几天,为了过日子, 茹蔚还得去楼下的旅馆干活,她要求简骁勇在家看着女儿,一步也不得离开。女儿简丹受那阵惊吓之后发起了高烧,不停地喊屁股痛,可怜的小姑娘还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简骁勇从早到 晚坐在家里闷头抽烟,他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对生活的热情又被无情地扑灭了。这天下午简丹的烧退了些,她睁开眼睛问:“爸爸,你怎么不去甜品店上班? 你不要挣钱了吗?”简骁勇一阵心疼,眼泪滴落在女儿的脸上。
斯迪克的律师如期而至,这个丹麦人一脸傲慢:“简先生,简太太,这件事如果你们能同意跟我的委托人私下协商解决,不诉诸法律,那么,‘小女孩’甜品店的另—半股份也将归你们了。”“放屁!你以为!我会用女儿的屈辱去换甜品店的股份吗?我要将斯迪克那个畜生送进监狱!”简骁勇对着律师怒吼起来。律师冷笑道:“简先生,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在丹麦,打一场官司就等于家里着了一场火,不准备个倾家荡产就别进法院的门,还且不说这官司能不能打赢。再说,你们应该在事发之后立刻将孩子送进医院,让医生做出她遭到强奸的证明,并且收集一切犯罪人作案的证据,这才能打官司啊。我想你们只是给孩子洗了个澡让她躺着,直接间接的证据都没有,你怎么能将我的委托人送进监狱呢?”一直没出声的茹蔚哭着问:“律师先生,您有孩子吗?您有女儿吗?我可怜的女儿才五岁啊,就遭到了这畜生的摧残,丹麦的法律要是不制裁这样的恶魔,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啊?”律师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简太太,我非常理解您这位母亲的心情,照我看,正因为孩子小不懂事,才是不幸中的大幸,这种事情对于她心理上的伤害’,要远远小于一个成年女子,你们应该尽快让她恢复健康,忘记惊吓,永远不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这才是爱她。”律师看简骁勇夫妇都不出声,又说:“恕我直言,你们一家在哥本哈根的日子过得也不太舒坦,若能实际一点,将此事私下里解决,拥有了‘小女孩’甜品店的全部产权后,你们的生活也会大大改善。当然,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想好了以后给我打电话,我会再来的。”
律师走后,简骁勇和茹蔚相对无言,在最初的痛心和愤怒狂潮平息之后,他们确实需要冷静下来考虑律师的建议,如果真的横下一条心来打官司,他们可能会落到在哥本哈根连口饭都吃不上的地步,之前办移民身份已经让他们尝够了跟法律打交道的滋味。退一步想想,来哥本哈根十多年,吃尽千辛万苦,也不过才积下了“小女孩”甜品店的一半股份,现在若能得到另一半,斯迪克做出的赔偿也不算小了。左思右想之后,他们给律师打了电话,同意将此事私了,挂下电话后两人又抱头痛哭,他们毕竟是出卖了女儿做人的尊严,他们无脸去见那个正在熟睡的孩子。
2006-05-17 15:51:52   此文章已经被查看75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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