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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道》之地下工作者版：傅冬菊的党籍
《无间道》之地下工作者版：傅冬菊的党籍
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是地下党员，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可当初，别说傅作义不知道，连北平地下党也没搞明白，整个过程简直就是一出活脱脱的《无间道》。
当年为了做傅作义的工作，北平地下党组织没少下功夫，到处寻找可以对傅作义有影响的“关系”，包括刘厚同、马占山、曾延毅等等……找来找去，同时也找到傅冬菊。说起傅冬菊，对于北平地下党的一些同志来说是很熟的，在这里多说几句，北平地下党原来有南系、北系之分，北系是指抗战时期一直留在北平的部分，南系是指随各抗战时期南迁的大学返回的部分，北平和平解放前南系、北系才合起来的。而傅冬菊在抗战时期在西南联大上学，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民先”，说起来，也算是南系的老人了（当然还只是个“外围”）。抗战胜利后，傅冬菊到天津《大公报》工作（在天津期间也继续参与革命活动），从此与南系断了关系。本来傅冬菊在天津，北平地下党找不到她头上，但是北平地下党打听到她那一阶段在北平，而且即将返回天津，立即就派人去追。
前去找傅冬菊的人叫李炳泉，在西南联大的时候就认识傅冬菊，李炳泉在前门火车站找到了傅冬菊（好险，差一点没追到）。怎么对傅冬菊说？大概也是时间紧迫，没时间兜圈子了，李炳泉把话说的也比较直接，说北平地下党希望傅冬菊能留下来一起做傅作义的工作。李炳泉这里倒没说自己是地下党员，不过估计傅冬菊心里也有数，马上就答应了。
后来北平地下党负责与傅冬菊联系的是王汉斌，也是傅冬菊在西南联大的老熟人了。通过傅冬菊，傅作义的很多情况都被共产党有关方面掌握了，但要说傅冬菊掌握什么机密，则不一定了（比如萨苏提到傅冬菊掌握了张家口突围的情报，据我所知，共产党就是通过其他更准确的信息渠道知道了张家口突围的情报的）。解放后傅作义的亲信王克俊对傅冬菊说：你爸当时联你也提防着呢，你在旁边的屋子，你爸和我交流都不说话，在纸上写字……生生死死、大起大落，傅作义见得多了，要考虑的事也太多了，他早就听说周围的警卫就有被国民党特务收买的，不谨慎点，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傅作义的情绪是怎么也瞒不住傅冬菊的，四野有的同志回忆说傅作义当时气得“啃”扫帚，傅冬菊解放后说其实是傅作义当时气得“撕”扫帚，“啃”变成了“撕”，大概是密电翻译错误或传言有误吧。不管是“啃”还是“撕”，共产党已经知道此时的傅作义方寸已乱。
傅冬菊的工作如此出色，北平地下党产生了一个念头。在王府井大街上，王汉斌对傅冬菊说：组织上决定发展你入党……傅冬菊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就朝不同的方向走了，像不认识一样。
不久，北平地下党出事了，负责与傅冬菊联系的几个同志被捕，幸亏他们当中没出现甫志高，傅冬菊没有暴露。接下来，北平地下党的领导人崔月犁亲自负责与傅冬菊接头，直到北平和平解放。
北平和平解放后，北平地下党的几个同志找到傅冬菊，交给她一张表格，“填完表你就是党员了”，但傅冬菊的话吓了大家一跳：“这个表我不能填，我已经是党员了……”
要说傅冬菊的入党，那叫一个……说来话长呀，得从抗战时期说起。
傅冬菊上中学（就是现在的初中）的时候，学校向后方转移，转来转去，到了重庆。本来傅冬菊的祖母不想让傅冬菊继续上学（尤其是乱世中），可傅冬菊自己有主意，而傅作义这个当爹的对孩子的特点是“不管”，傅冬菊就也跟着学校到了重庆。一转眼，升了高中，是南开高级中学，这里受进步思想影响很大，就连周恩来都以南开中学校友的身份与同学们交流过。该上大学了，傅作义这个对孩子一贯“不管”的爹却借到重庆开会的机会对傅冬菊说希望傅冬菊能到美国留学，他已经与驻美国大使胡适先生说过，人家也答应帮忙。傅作义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是傅作义也听说他这个宝贝闺女没少受共产党思想的影响（当然傅作义本人也不是国民党的铁杆拥护者），他不想让女儿卷入国共的思想之争，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出国了。可傅冬菊不想去美国，原因之一竟然是对在重庆的美国大兵的作为很反感（想想美国大兵现在在伊拉克的表现，原来也是有传统的，要知道当时在重庆的美国大兵好歹还算中国的同盟者的），她想去西南联大，还问父亲西南联大哪个系比较好，傅作义一听女儿不愿意去美国，“不管”的本质又来了，说你自己做主吧。傅冬菊最后去了西南联大的外语系。
到了西南联大，傅冬菊参加党的外围组织“民先”，在一次活动中被警察追击，脚崴了，动弹不得，同班的男同学周毅之总来宿舍帮忙，一来二去谈了恋爱，直到后来结婚。（我周围怎么没有美女受伤给我这种机会？请所有男同胞一起陪我先郁闷三分钟……）
从西南联大毕业，傅冬菊到天津《大公报》工作，周毅之是越南华侨，先回了趟越南，然后到天津也傅冬菊会合去了。（周毅之在解放前后中越两国交往中，也扮演过不大不小的角色。）这时候，一位老熟人来天津找傅冬菊，这位名叫李定，也是西南联大的，他比傅冬菊年纪大、入学比傅冬菊早，毕业却比傅冬菊晚，原因是经常中断学业打工兼干“革命工作”。傅冬菊把这位师兄（师弟？）也介绍到《大公报》。傅冬菊早就知道李定很可能是共产党，后来李定干脆拉向傅冬菊亮了身份还要拉傅冬菊入党，傅冬菊第一次说自己还不够格（我猜想这种事傅冬菊也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共产党的fans与共产党员毕竟还不是一回事），等李定第二次提傅冬菊入党的事情，傅冬菊答应了。李定说，你写个简历，今晚在宿舍等着，有个人拿一张报纸当联络信号找你，以后你和他就算一个党小组了。夜里，傅冬菊紧张地在宿舍等着，门一开，傅冬菊笑出声来……原来进来那个拿报纸的就是未婚夫周毅之！周毅之说他也是李定才通知的。（本人在多猜想一下，估计李定敢这么大胆地向傅冬菊亮了身份还要拉傅冬菊入党，是因为已经通过周毅之深入地了解了傅冬菊的思想动态，否则大军阀傅作义的闺女，多少应该谨慎一点）。
那为什么北平地下党不知道傅冬菊的共产党员身份呢？北平地下党要拉傅冬菊入党的时候傅冬菊不解释呢？
地下党的原则是，不允许各组织之间发生不必要的横向联系，《红岩》中描述的重庆地下党之所以被大破坏，这条原则没执行好是一条重要原因。傅冬菊入党后，曾经有两个人自称是共产党派来的，希望傅冬菊跟他们去趟解放区，刘少奇同志想见见她。要是没入党的时候，傅冬菊没准就跟着去了。但现在算是组织的人了，傅冬菊出来找到李定说明情况，李定大怒，认定这一定是特务的诡计，让傅冬菊别理他们，那两个人半天不见傅冬菊回来，也就走了。解放后，有关部门内查外调，发现那两个人还真是自己人。（不过说实话当时谨慎一点也是对的）
有了这次经经历，王汉斌后来在王府井大街上对傅冬菊说要发展她入党，傅冬菊一句话不敢多说，心里想等北平解放了再解释吧。
要说傅冬菊当时为什么从天津到北平来？也是一个偶然的事件造成的。一天，一个陌生人突然找到傅冬菊，说：你的身份我知道。我是谁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本来按照组织原则我不应该找你，但现在有个紧急的事，人命关天！国民党今天晚上要在天津各大学中抓人，这是名单，希望你能通知他们赶快走！
那个陌生人走了，傅冬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李定当时不在报社，给他打电话又怕有人窃听（李定以前说过）。看着这份名单，傅冬菊一咬牙，干脆按名单一个一个找人！
第一个没找到，第二个也没找到……（联想到平时我也总有这种感觉：不需要的时候总有人在面前晃，想找人的时候一个也找不到！）傅冬菊汗都要下来了，终于找到了名单上的一个人……傅冬菊把名单往人家手中一塞……
傅冬菊回去的时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自己做的对吗？那个陌生人是自己人吗？谁知道是不是特务？……
傅冬菊后来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打听到，那天国民党确实到天津各大学抓人去了，结果要抓的人全跑了。
天津当局注意上了傅冬菊，种种迹象表明“抓人扑空”事件似乎与她关联，他们要对傅冬菊动手了……傅冬菊听到信之后，干脆跑到北平，在他老爸的一亩三分地上，特务还不敢对她太放肆（尤其是没有绝对有把握的证据的时候）。这才有了后来“李炳泉前门火车站追傅冬菊”的故事。
在此联想一下当初那个找到傅冬菊的陌生人，我没查到他到底是谁？结局如何？（归队了？牺牲了？到台湾继续潜伏了？）只知道他当初的行为不但救了很多同志，也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倒不敢说改变了历史的结局）。
解放后，傅冬菊到《人民日报》工作，有了李定等人的证明，傅冬菊的党籍问题算有了结果。
傅冬菊的这个故事结束了吗？没有。因为后来“文革”开始了……
提起“文革”，估计很多人都很反感。不过说实话，“文革”期间有关部门或人员的“内查外调”不完全是“捕风捉影”，一般都是要有一定证据的，比如说罗瑞卿大将的“假党员”事件，确实是当年罗大将在大革命时期向新领导自称自己已经是党员了（其实当时他还只是个团员），共产党这种组织严密的党容得下这种事？全党要都这么干那不成孟什维克党了吗？（当然对罗大将的历史评价是另一回事，我就不多说了。）
“文革”有人在调查傅冬菊的时候，首先就发现有关当事人的回忆……那叫一个乱！有的说是北平地下党发展傅冬菊入党的，有的说是上级把天津地下党的傅冬菊调到北平来的……（估计很多当事人对这事也是不明细节。）一大堆明显相互矛盾的材料凑到一块，很让人产生怀疑……莫非傅冬菊是“假党员”？？？
调查人找到傅冬菊本人，于是乎……
问：你的入党介绍人是谁？
答：李定。
问：党章不是规定入党介绍人要有两个人吗？（俺上网查了一下，还真是这样，从1945年党的七大开始规定所有人入党都要有两个介绍人。）
答：……（估计傅冬菊也在想，第二入党介绍人算谁呀？王汉斌？不应该算，王汉斌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算入党了；自己的老公周毅之？其实这么说更符合实际，但要这么说恐怕人家会怀疑你们夫妻俩搞“串供”……）
问：入党时你宣誓了吗？
答：没有。（那天晚上与未来的老公周毅之过“组织生活”怎么也算不上“宣誓”吧。）（俺写到这里突然联想到，我当年入团也没宣誓呀，是当初校团委忘了还是忽略了？）
……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还不敢承认当初的事实，谁呀？傅冬菊当初的介绍人李定，他正在原单位挨批斗呢，一听外调人员来问这事，心想：“我的历史问题够多的了。这件当初介绍大军阀女儿入党的事坚决不能再承认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呀……”
内查外调了N多个来回，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把毛主席和周总理都惊动了……
毛主席和周总理怎么过问的俺这小人物不知道，只知道在一次检阅红卫兵的时候，毛主席对上了天安门的傅作义说了一句：“你女儿的党籍没有问题，请你放心。”领袖发话，最后定论，傅冬菊的党籍终于没问题了。
据说多年后，傅冬菊的女儿问起当年要是去美国留学会怎么样？傅冬菊说：如果历史重演，我还会选择当初的道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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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6-21 15:05: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