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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原来，计划内与计划外的差价如此惊人！！
这是很简单的数学题，连我这个文科生都算能轻易算出来——依旧以木材为例，计划内指标价格为每平方米380元，加上审批费用150元，总计530元，而全国市场当月均价为1880元！差价高达1300多元！！
有门路拿到指标的人，无疑掌握了一座金矿！！！
如果依据吴天的建议，严密监视指标流向，严格复查，从管理层面一竿子落实到底，这些金矿是可以不被变现的！
而这些在我看来一点没错好上加好的建议，躺进了档案柜，如今又被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拿出来，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难道？我来错单位了？
难道，我所敬爱的李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勾当？所以才会将这些东东束之高阁？
如果是这些文字刺激到了李叔，作为单位的一把手，他大可以一撕了之，扔进垃圾桶，为什么又要保留存档？
我那几乎完全空白的阅历，完全难以承受这样的重量！
正当我在暗自嗟叹自己是否入错了门，心中涌起一阵阵痛苦之际。
突然桌子被敲响了。
抬头一看，一个约摸二十七八岁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牙齿雪白的男士站在我桌前。
你好啊小瑾！ 他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
想必是同事？
您好您好！我忙不迭地站起身来，热情招呼。
他继续笑嘻嘻地说：我也是经营处的，我叫方亚楠，就在对面办公室。刚刚出差回来，听说来了新同事，过来认识认识！怎么样？还习惯么？
我说：谢谢关心，还好，蛮习惯的
他说：别客气，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你叫我方哥也行，叫我烂木头也可以，他们给我取的绰号，喊着也亲切。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烂木头？？？怎么会取这样的绰号啊？
方亚楠一脸无辜地说：谁知道呢，这世上，坏人太多了，大概是领导给我的分工是板材钢材的进口业务吧，跟木头也算有渊源。
看到他那认真，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听到方亚楠那认真地宣称自己是烂木头，我大笑起来。
说实在，上班快一周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比较真实的人类存在，而且还跟自己几乎是同龄人，而且，这个人居然一见面就把俺从看资料的沉重中拖了出来。
俺是个感性的人，烂木头的出现，让俺倍感温暖，这种温暖，不是李叔那种略带命令和强迫的温暖，也不像王姐那种令人迫不及待想逃离的热情，它来得直接，而且单纯。
方亚楠继续笑着问：哎，小瑾，听说你在大学里就写书了是吧？才女哦？什么时候赏光借给我们鉴赏鉴赏？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哪里啊？是借着老师的光，署了名而已，别取笑我了。方哥，你呢，你是哪里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呢？
方亚楠摸摸头：别提了，我大前年从***大学毕业，学的进出口专业，专业知识简直用不上啊用不上。
我好奇了：怎么会呢？怎么会用不上？你的分工不是进口板材钢材么？
方亚楠耸耸肩：我们公司的进口，那都不需要我写商务函，也不需要我去谈价格，支付方式是领导定的，运输方式也是领导说了算，哪里需要我的什么专业知识！
我印象中李叔就是部队直接专业到地方工作的，怎么就那么精通进出口了？我不解地问：那谁个领导真这么厉害，什么都可以搞定呀？
方亚楠瘪瘪嘴：还能有谁？天上知道一半地下全清楚、连海里头有几条鱼都非常有数的——钟总！
又是钟总！
实力派？什么意思呢？李叔是大老总，手下还有实力派？
毕竟第一次见面，加之又有李叔的叮嘱，我这点小心思可不能让烂木头发现。
我装天真地问：哦？我都没见过钟总，他很能干呀
方亚楠说：能干？？是是是，是很能干，他能干了，我们这些小兵自然就轻松了呗！！跑跑腿，守守码头，清点清点集装箱，闭着眼睛填单子就是了。拿着大学生的工资，干点仓库保管员的活儿，挺好的啊！
说着他话锋一转，转过脑袋盯着我的案头：小瑾，你在看什么？
我说：就是刘副处长拿给我的资料，让我熟悉熟悉。
他说：这些玩意儿，看就看了吧，别往心里去，咱们经营处，大事多了去了。小瑾，晚上我请你吃饭，赏光不？
毕竟第一次见面，怎么好就出去吃饭了呢？于是我撒谎说：谢谢方哥，今天晚上约了同学一起出去呢，下次好么？
他仿佛看出我的顾虑，笑着说：没问题没问题，下次我们多约几个人一起帝豪酒楼搓海鲜。我就坐在对面办公室，有空过来玩啊小瑾。
没等我回答，他又补充一句：小瑾，社会上的事情复杂得很，人在江湖漂，处处挨飞刀！当哥的虽然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姑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对了，童处长明天来上班，她是个很不错的人，专业好，人正派，大家都很服呢。
刚刚有朋友说，为什么男猪脚还不出来，当时，我内心最想见到的就是此人，可偏偏他老人家到下面调研去了还没回来。
而就在他回来之前，一些事件让我更加无理由地盼望他的出现，仿佛冥冥中有谁在轻声告诉我：别怕，孩子，你的真命天子即将出现，他会给你勇气和力量。
是的，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不仅仅感到无形的压力和憋闷，更感觉害怕。
“我也同样清楚，一旦越过那条界线，我就不再是我了，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知什么样的人。这种可怕的变化使我胆战心惊，所以我一直在强烈的失落感中拼命寻求爱情。这种爱情，应该让我能继续生活在往昔与今日一致的爱情憧憬、爱情理想之中，因为我不愿意把我的生活从中间分割，我要它自始至终贯穿如一。"
这是当年风靡大学校园的米兰*昆德拉 作品里的一段话，用来形容我接下来的经历，非常契合。
第一个周末来临，李叔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周六不要回家，有事情找我。
我撒娇地说：叔叔，什么事情嘛？我想回家，妈妈爸爸还等着我呢。
李叔说：都大姑娘了，还这么恋家！我给你爸妈打电话，把闺女让给我带两天不行么？叔叔找你有正事，少废话了，周六上午10点，我在家等你！
李叔的家，简朴而整齐，很容易就能看出部队生活对他的影响。
一进家门，李叔就眉开眼笑地说：小瑾，走走走，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我笑了：叔叔，你至于么！吃饭也正事了哦？害我都没睡成懒觉！我不想出去，就在家吃嘛，我想吃阿姨做的小蘑菇烧鸡，经典呢！
李叔说：小蘑菇烧鸡，啥时候想吃都行，今天这顿饭，小瑾，你可别想溜，要给我认真吃，好好地吃！
我又顶嘴了：吃饭就吃饭，还要认真吃。。。我从小吃饭就边吃边玩儿，照样香~~~
李叔一巴掌敲在我脑袋上：不许跟叔叔贫嘴！
然后打量着我说：怎么还是这一身啊？裙子呢？
我说：干吗啊？吃饭还要换衣服？什么山珍海味、高级饭饭哦？
李叔没有理我，转过头去冲阿姨说：新碧，去，把小文的裙子找一条好看的，带小瑾去换上，俩孩子个头胖瘦都差不多，应该没问题，对了，再找个颜色相配的包，让她背上，再帮她梳梳头，清汤挂面披头散发的不像话。。。
没等我回过神来，阿姨便拖着我的手进了里屋。
李叔老鹰抓小鸡一般把我拧到他的专车里。
我嘟着嘴嚷嚷说：叔叔，究竟要干嘛啊？又是换衣服又是梳头的，把我打扮得像个孔雀，要拿到哪里去展览？阿姨和小文呢？怎么不来？
司机不在，李叔亲自驾驶，一边点火一边说：小瑾，今天要带你去的场合，半公半私，无论怎样，你要配合，我知道你从小还是比较任性的，但是今天，什么性子都得跟我忍住喽！
我纳闷了：阿姨和小文不去，那还有谁一起吃饭呢？
李叔沉吟了半刻，将发动好了的车重新熄火，转过头来对后座的我说：小瑾，叔叔遇到一些难事，你得帮叔叔过关。今天这顿饭算是帮叔叔的忙，去陪着吃吃，好么？
看他说得那么严肃，我吓了一跳，再不敢撒娇：叔叔，究竟要陪谁吃饭？我才刚刚毕业的人，能帮得上叔叔什么忙呢？
李叔说：今天吃饭有四位，我，你，陶副厅长，也就是分管我们公司的常务副厅长，还有陶厅长的儿子陶器。
我惊得嘴巴都快和不拢了，从小到大，除了分配面试以外，俺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李叔了，哗地一下冒出个厅长来，小女子还要跟他及其名字非常搞笑的公子一起共进午餐！
这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李叔看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抹抹脸，接着说：小瑾，我和陶厅长呢主要谈公事，你呢，主要陪陶器说说话，说起来，这个陶器还跟你是同事嘛，他在***分公司下属的竹筷厂当厂长呢！
就是那个280万买了几个月都没修好的设备的败家子？？我的脑子一下子就闪回到吴天的那份报告。。。
不要乱说话，我提醒自己，谁知道吴天的报告，还有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呢？
老爸从小就教育我，无论对象是谁，说任何话之前都要过过脑子，否则可能会造成“利刃割体伤愈合，恶语伤人恨不休”的恶果。
所以，我硬生生地把“败家子”三个字吞进了肚子。
我看着李叔略显疲惫的脸，说：放心吧，叔叔，别的我不会，吃饭我很在行，那个陶器不会很老吧？可以开玩笑的吧？就冲着他这个很稀奇的名字，我都能跟他说几句的。叔叔，别忘了我可是文学院的，天南海北都能扯上几句！
李叔顿时一脸释然，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脑袋说：好孩子，能这样最好了，进入社会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必须的应酬还得学会。到时候，酒你就别喝了，女孩子尽量不要喝酒，结束后你别忘记帮叔叔跑腿买单呀。
我着急地说：哎呀我又没带钱！
李叔哈哈地笑起来：哈哈，傻孩子，哪里需要你出钱，到结账处写个我的名字就好了！看你，叔叔请你吃饭，还要小瑾出钱？给人笑话哦！
我顿时不好意思了，吭哧着说：那，那我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就请叔叔阿姨小文吃饭吧！
李叔再次发动汽车，笑着说：好好好，我一定要吃小瑾第一个月的劳动成果，到时候别不舍得，被叔叔吃穷了，偷偷躲在一边哭鼻子呀！
李叔的车技很好，很平稳，我很快在后座上睡着了。
待李叔摇醒我的时候，已经是11点20了。
下了车，举目四望，发现在这个我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里，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另一方天地——低调的灰色仿古院墙环绕四周，碎石铺就的小路蜿蜒通向一片翠竹掩映的建筑。
我们的车旁，停了十多辆我当时叫不出名字来的打理得铮亮的高级轿车。其中几辆车窗半开，司机模样的人或倚窗抽烟，或在蝉鸣中打瞌睡，看样子在耐心地等待着这些车的主人。
李叔带着我顺着小路，进到了那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大门，我才真正理解到，什么叫别有洞天。
净高5米以上的厅堂里，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服务生静声有序穿行，厅堂顶上，巨大的水晶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墙壁和天花板上，是无数条雕工精细的龙，或盘或飞，龙鳞金光闪闪，仿佛随时会破云而去。。。。
或许大家要说，这算什么，五星级宾馆都这样的。
要知道，那还是90年代中期，国家明令禁止兴建堂馆所的时期，那时候的宾馆，能有独立的洗手间，就能让出差在外的人们十分满足了。
不怕大家笑话，当年小女子乍一进入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真真手足无措得紧。
进了真皮包门的包间，李叔让我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忙着出去跟服务小姐商量菜品、酒水和水果等事宜。
过了没几分钟，包间门打开了，饭局的主角登场了。
陶厅长50多岁，不到170的个头，围能有3尺2以上，半秃头，后脑的头发努力地圈到了额前，勉强围成了一抹发丝。淡眉细眼，双眸在无比肥沃的眼泡中如躲迷藏一般，很难捕捉到其目光。山根塌陷，鼻子很大，找个刀工好的厨子切片，这鼻子应该足以装个中盘。鼻头上毛孔粗大，冒着油光。肥厚的双唇，乍一看憨厚，细一看如两块狡黠招摇的红肠，脖子上堆积着约莫两寸厚的肥肉，令下巴更显短肥粗壮。
如果不是穿着米白色亚麻短袖衬衣，腰栓高级皮带，以及他安静沉稳的方步，我真的会以为我遇到了在某乡镇上杀猪肉卖的屠夫。。。
在他身后跟着踱方步进来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陶器陶大公子了，除了身形不如他父亲那样富裕之外，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不是我没见过难看的人，也不是我看不惯比较胖的人，说真的，一个人的尊容长得如此极品地喜剧，已经不多见了，而我居然一眼望到了俩，真是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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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08 13:47: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