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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人一辈子,有顺风顺水,有花开花落,当我们遭遇平淡甚或是艰苦,抱怨,除了让自己更加哀伤以外,不会有任何益处。
每一个结果,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前段时间有朋友跟我抱怨,想当初我为他付出了多少多少多少。。。如果我不付出,我一定会如何如何如何。。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问:摸摸你的内心,想当年,你仅仅只是为了老公付出么?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是为了你的爱,才甘心付出么?他有过要求你必须为他付出多少多少多少么?如果他真的这样要求,你还会这样心甘情愿地去付出么?
很多时候,我们生气,我们难过,更多地是因为我们总在心里称量——我给出去一两,对方如果能还回来一斤,当然更好,最次也应该还回来一两。
我们常说的一句话是:我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可以能那样!!
这样的计较和称量,是心烦意乱的根源,真的意义不大。
这世界更没有那么多“如果”,世界不会因为你不愿意,就主动改变了模样。
经历过,真诚过,比结果重要。
这些不是大道理,也是生活慢慢教给我们的。
吴天在工会上班后,基本赋闲,但他并没有闲着,看书、写文章、投稿。
用他的话说:当权势的把握者,居高临下地从鼻子里哼出"嗟,来食!"的时候,有志气的人一定转身便走,留给对方一个孤傲的背影。
他笑着说:有一支笔在手,我至少不会让我的小瑾饿着了。知道吗,小瑾,我最会骗稿费了!
我问:骗稿费??怎么骗?吹牛吧你!
他说:你知道诗歌的稿费是按行算的吧?
我点点头说:是啊。
他说:这就好骗了,你看啊——比如,啊~祖国!我爱你!这是一行吧!五元一行,是吧?
我说:是啊!那又怎么样?
他大笑着念:啊!五元!分行——祖国! 又是五元!!分行——我爱你!再来个五元!!!15元到手了吧!!
我晕!!
后来,我看到著名的梨花体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起吴天这个“五元”段子,笑得一塌糊涂。
转眼便到了冬天。
这天,我正在木材厂帮着扛木头,看到厂长和车间主任飞快的跑来跑去,说:注意了,来了来了!大家站好,准备欢迎领导。
我抬眼一看,刘大旗和陶器摇摇摆摆地进来了。
我凭什么要为流氓恶棍站好?
我不理不睬地,继续扛我的木头。
陶器一眼便看见我:哟!这不是小瑾么?怎么在扛木头呢?你看你看,都搞得披头散发的,一点人样儿都没有了!庄厂长,小瑾是大学生,细皮嫩肉的,你也忍心让她做这些重活啊?
庄厂长谄媚地说:陶处长,您看您老人家说的!这些哪里算重活儿?咱们这里最苦的,是开起重机!!我倒想让她开起重机,她也没有学过这技术呀!!
陶器哈哈大笑说:小瑾啊!要多向工人师傅学习哟!端好端稳一个饭碗可不是诗词歌赋那么简单!
我恶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庄厂长大叫说:小瑾!哪里去?领导还在视察工作!太不像话了!
我转过身,平静地问:那领导视察不视察女厕所?
庄厂长楞住了。
我接着说:既然他们不视察女厕所,我撒尿去,总可以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中午,我如往常一样去何阿姨家吃饭,讲起了这事。
何阿姨拍一拍大腿说:这不明着欺负人么?小瑾,你可不能就这么忍着!
我说:我能怎么办呢?我哪里都去不成,档案在他们那里,见习期,又没法离开!
何阿姨说:成了童养媳了?新社会,谁怕谁!小瑾,如果逼你都逼到悬崖边上了,你就甘心眼一闭就跳下去么?得想法子!等哥哥嫂子回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长了20多年,从没想到,自己会跟一群社会最底层的人一起,在某个寒冷的冬天的早上,缩着脖子,抄着手,戴上个大口罩,自己当起了小贩。
何阿姨的儿子王大柱在镇上租了个商铺卖小电器,他们商量着,让我在他的门口也支上一个小摊儿,这个镇上每天早上都有早市,挺热闹的。
大柱哥说:小瑾,你自己想办法赚点钱,存点钱,心里就不慌。早市热闹,你早点来,把摊儿支好,等8点左右早市散了后,还不耽误上班。你上班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帮你卖货,你可别小瞧了这类小摊儿,赚得一定不比你上班少。
我没跟吴天说这个事,怕他难过,他一直连碗都舍不得让我洗。
可我一想到他为了赚稿费半夜偷偷起来爬格子,就心疼得要命(当年电脑没有普及,爬格子很累人的,哪怕修改一点点,都要重新誊写一遍)。
这是我们共同的家,我想也分担一点。
可我没有本钱呢,我家茶叶罐子里头只存了不到50元,我还不能动,动了那钱,吴天就该知道了。
大柱哥和嫂子笑着说:小瑾妹妹,这有啥难的,我们借给你500元!赚了,就还我们,亏了,就算我们给你补送个结婚礼!
我拿着这滚烫的500元,开始了我偷偷摸摸的“第二职业”。
第二天中午,大柱哥陪着我,去旧货市场花了20元淘了一辆二手的三轮车,别看它破破烂烂,却承载了我大半年的希望。
那么我该卖什么呢?
在大学里,我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逛服装市场。那我卖时装?我看看小镇上的人,衣着非常朴素,有的还比较破烂,时装肯定没市场的!卖小吃?妈妈从小就娇惯我,我连稀饭都经常煮糊了,何况我还要上班,怎么可能一直守着卖小吃呢?
我坐在大柱哥的店门口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看到不少阿姨大妈提着的篮子里,都装着花花绿绿的织成半成品的毛衣,一有空就拿出来织那么几针,突然灵光一闪,我卖毛线吧,小镇上人们生活水平不高,基本都穿手织毛衣,这个应该有市场的!
我在镇上转了一圈,只看到供销社里有卖毛线的,而且价格很高,货架上都沾满灰了,一定很少人光顾。
我又问何阿姨和黄姐,她们说,毛线一般都去市里买,镇上的又贵,又没得可选的。
那我就卖毛线!!
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毕竟在经济报社实习过,目标确定后,我开始考虑相关要素。
1、更便宜的进价,同等利润前提下,可以让我有更便宜的卖价。
2、更便宜的卖价,如果还有不差的品质,可以让我卖得更快
3、小镇上织毛衣的基本上都是中年及以上的女性,她们不大可能喜欢特别鲜艳的颜色,我必须重视她们的需求。
4、如果我态度更好,人们会更喜欢到我这里来买东西。
星期六,我趁吴天忙着写稿子的时候,说出去买件衣服,坐上公交就奔向批发市场,脚都走酸了,终于我在批发市场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我心仪的货物,居然还是纯毛的毛线哦!
是厂家直发的那种,很不出名的小厂生产的,加工不算细致,但的确是纯毛的毛线!要知道,当年,尤其在那种小镇上,人们的毛衣很少舍得用纯毛毛线来织。
因为加工和包装不算好,铺面又在整个批发市场的角落,顾客很少,我去拿货,老板很高兴。
一问,我傻眼了,他那里是50斤一大包,2包起批,如果不拿两包以上,就按零售来算,价格每斤相差12元!!
我只有480元钱,批发价10元一斤,我还差20元。
我央求老板:叔叔,我是新开张的,您看,我也没带人来,2包100斤,我怎么拿得回去呀!求求你,我480元先拿一包好不好?如果好卖,我一定每次都到你这里来,我保证!
老板起初怎么也不愿意,反复说他们是批发不零售。
我急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下,我脱下手上的表,递了过去说:叔叔,你看,我这只手表,是我妈妈送我的礼物,我抵押在你这里,等我下次来拿货,我再找你赎,好不好?
老板看了看我,接过手表,仔细看,然后放在耳朵边听了听,犹豫了一下,说:小妹妹,你妈妈送你的手表,你还是收好吧,看你是个老实孩子,480就480,你拿一包去卖,如果赚了钱,下次再来,补我20元就是了,你看你,20元就急得快哭了!!快拿货吧!
世上,真的好人多过坏人!
拿到货,我又犯愁了,50斤毛线,足足2*2*1m这么大的一包,我怎么扛回去呢?怎么让吴天不知道呢?
想了想,我还是趁天还早,快点搬到大柱哥铺子里藏起来吧!
我拖、我拽、我用脚蹬!!
终于把货搬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售票员不高兴地说:你这包东西,要收两个人的票,太占地方了!
还好,我带有车票钱!!
天已经黑了,我才赶回家。
吴天急得在大门打转,一看到我就一把抱住:你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说:逛街逛忘记了。
吴天不相信地摇摇头说:有逛街逛得脸蛋都花了的么?
我撒了个小谎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吴天紧张地摸摸我的脑袋,又拖着我的手看了又看:摔伤了么?哪里痛?
我说:哪里都不痛,肚子痛!
他更紧张了,到处找:怎么会肚子痛?摔着肚子了?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我笑了:肚子饿痛了啊!
吴天这才放心,一边拖着我回家,一边嘀咕:以后逛街不许逛这么晚,万一遇到小流氓怎么办,万一。。。
我乐了,一边把冻得冰凉的手塞进他的咯吱窝,一边说:我已经进化成小泼妇了,我怕谁啊!!
吴天也笑了:是啊是啊,不仅泼,而且还厚脸皮,我亲爱的老婆怎么成这样了啊!我的命真是好苦啊!!
第二天,我提前了1小时上班,理由是冬天雾大,公车开得慢。
大柱哥和黄姐已经帮我把毛线装进小破三轮车里摆好了。
我在车头上绑了一块纸牌,上面用红笔写着:纯毛毛线,甩卖!
为了醒目,我在“纯毛”二字下还重重地画了两道波浪纹。
大柱哥特意从店里给我接了一盏灯出来,方便我卖东西收钱。黄姐又教我怎么对着灯光分辨伪币。
我反坐在三轮车座儿上,双手拢进棉衣袖子里,眼巴巴地等待我的顾客上门。
大柱哥说:小瑾,你得喊,不喊别人注意不到你!
我张了张嘴,怎么也不好意思喊。
黄姐问:你骂过街没有?
我摇摇头。
黄姐说:叫卖叫卖,不叫怎么卖得出去!这样,你就当面前站着你最讨厌的人,你用最大的嗓门儿吼他!
我试着努力地想象那些惹我愤怒的事情,终于,感觉来了!
我大喊:毛线!!毛线!!比供销社便宜一半的毛线!!!百分之一百的纯毛毛线!!
这招果然好用,很快,我的小摊儿前就围了不少大姐阿姨。
果真是纯毛的吗?她们问
我说:如假包换!
其中一个阿姨摇摇头说:纯毛的能这么便宜??怕是假的哟!这大清早,也看不清楚。
我急中生智,说:你们等等!
我找大柱哥要了一个打火机,揪下一截毛线就开始烧,一边烧一边大声说:看看!闻闻!!是不是纯毛?还有比这个更纯的么?只有纯羊毛,才一烧就成灰,闻着跟烧头发一样!!
哈!这招可好用了,阿姨们很是高兴,这个三两那个半斤的抢着买,我的生意来了!!
转眼就快到8点了,早市上的人也开始少了,我把小摊儿交给大柱哥,高兴地跑去上班了。
这一天,我高兴得随时都在哼歌儿,搞得庄厂长一直莫名其妙地盯着我。
盯就盯着吧,就算我不唱歌,也要给盯住的。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去清点了一下货物和钱,妈妈呀,我的乖乖宝贝小摊儿,你真可爱!!第一天就给我挣了40多元啊!!
亲爱的吴天,我们可以给亚楠妈妈多寄点钱了,我们去买肉,也可以选净瘦肉了,而且可以每次都称半斤以上,而不是3两!!
这天晚上,我一直睡着了又笑醒,又睡着,又笑醒,害得吴天以为我受到什么刺激。
这世界,每一个故事都隐匿着无数的温暖线索——一花一木都可能是温暖的契机、一草一叶都可能是美好回忆的线索。。
后来,虽然我已经远离了那个小镇,但何阿姨、大柱哥,黄姐,还有她家的大黑狗,一直都是我们生命中,最美的色彩。
年底的时候,我和吴天都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我把我赚的3488元钱装进一个鞋盒子里,再买了彩纸彩带扎起来。
吴天呢,又跑去买了个半价花篮,把他的稿费一共1150元藏在里边。
吴天的中指和食指,因为长期写文章,被钢笔磨出了厚茧,我呢,脸蛋、手、脚,都长出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冻疮。
我俩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一堆不够某些人一顿饭,但却干干净净的钱,潸然泪下。
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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