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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飞殆尽的蒲公英
我乏力地斜倚着那块古老的墙壁。伸开手掌,纹掌若隐或出现你雾霭般的笑容。回首眸光相触的一瞬,换回了从前。仿佛整个蒲山镇和我都在酣眠。梦见你曾经卸下的一地温暖。
孤单的一片蒲公英随风从窗棂吹入,徐徐滑翔。书被翻至扉页。那里赫然写着蒲公英的花语:
不能停留的爱。
01°
夏已渐去,炎热和黏腻的溽暑悄悄隐匿,摇曳的叶片在风的怂恿下挣扎着离开枝头,殷勤的知了终觉疲倦,停止了鸣叫。
就像我马不停蹄地辗南转北,磨灭低落的心情一样,所有阴郁的天色早已在两个月的漫长暑假中以接连而来的磅礴大雨的形式倾泻。天空飘过几片祥和的云朵。
只剩下干净好看的百事蓝。光线奔向安静的街道,房屋上每一片瓷砖反射出姿态各异的斑斓绿泽。清风掠过青秀的山水,铺天盖地的蒲公英暗藏的芳香随风飘散。
蒲山镇的人们像往昔一样从早到晚穿梭于鳞次栉比的建筑,妇女挽着菜篮牵着小孩到蒲山采药,年壮的男子光着黝黑的膀子推着煤车,裹着脏兮兮的布料的老人一瘸一拐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此不疲。
02°
我是蒲山镇唯一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但在这个烦闷的夏天之前,我拥有淳朴的父爱和母爱。它们源自于我的姨父和姨母。我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了父亲的伟岸与关怀,母亲的体贴和温暖。甚至让我一度觉得这些盖过了愔啼,他们引以为豪的儿子。
姨夫因为工作需要乔迁远方,自然而然带走姨母与愔啼。剩下我和外祖母留守在了这个依山傍水的江南小镇。
它们的离去,曾让我陷入巨大的悲恸之中。我像全速行驶的汽车突然抽去了轮轴,欲哭无泪,毅然徒步踏上漫无目的的旅途,沐浴蒲山镇之外的阳光和雨露。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途中我发现自己是热爱这种无目的的无留恋的旅行的,像孤寂的鬼魂,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人都看不见我,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与我彻底绝缘。彼刻的我只属于大自然,或者说,大自然属于此时的我。
本以为我会以这样的姿态不知疲倦地延续下去,但是最后我妥协了。因为每当我伫立于某处高地顶破苍穹时,就仿佛看到蒲山镇的那个方向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她弓着身躯,竭力嘶喊,曲菲,你在哪里?
我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曲菲,你该回去了。
03°
再次回到蒲山镇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的魂属于蒲山镇,属于飘落在蒲山镇的那瓣最纯朴的蒲公英。生死与共。
我又背着吉他来到蒲山,倜然呆立,不同于异地的熟悉画像映入眼帘。枯盛的叶浪随音符舞动。更多的时候,我流连在翠微之下圹垠的蒲公英莆田,或翩跹于芊眠蒲地。荡晕的日曦徜徉着无限思绪,晨露在指尖和草尖闪亮流转着,落在地上,散在云间。或平躺于枯盛丛间,吮吸微薄的花香和浅淡的草味。光线穿过花草罅隙,密密麻麻地洒在身上。透过缝隙看到的不仅仅是缩小的世界,还有,流走的岁月。
这些特定的光景在过往的相同季节都没有丝毫消退和添置,只是我的身边少了一个陪我的——愔啼。我最最亲密的人。
忘不了他骑自行车载着我游遍整个蒲山镇,忘不了我们吃遍了学校门口所有小吃的每个周末,忘不了他平易近人的笑,忘不了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
04°
我总是以为自愔啼他们抛下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孤独的概念是,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独行。无思,无念,无牵,无挂。
作为音乐特长生,我上了市区一所重点高中。我是极不喜欢学校的,嘈杂的时候像菜市场,安静的时候又令人不寒而栗。但我不得不呆在这判若云泥的落差中,因为我想不到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将它替代。
05°
遇到燃音之前,我是这样定义自己的:上帝一直在茫茫人海中依次有序地给予所有人幸福,只是轮到我接受洗礼的那天,我正蜷缩在蒲公英莆田的某一个角落吮吸微薄的花香和浅淡的草味。
我要说的是遇到他之后,我顿时觉得人生就连默默注视一个陌生人都那么美妙。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他有一种粘稠的感觉。
我开始注意自己的打扮了,可是我一直都是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啊。
我开始喜欢足球,我可一直都是喜欢看黑黑的麦子,而不是丑陋不堪的肥罗啊。
我开始听吵闹的摇滚乐了,但是我的爱好,包括我的音乐专业都是关于低缓深情的歌曲啊。
我开始注意这个有着凌乱倾泻的碎发,深邃桀骜的眼神,浮光掠影的浅笑,微扬好看的弧度……的男生了,可是谁都知道,我对男生的标准可是很高的啊。
和大多数花季少女一样,我渴望一段刻骨铭心的罗曼史。只是简简单单地希冀能够有一个所思、所念、所牵、所挂的人在每个天晴的日子带我到蒲公英莆田,吮吸微薄的花香和浅淡的草味。可是这些对我来说时间极其奢侈的事情,因为燃音,那个优秀得无可挑剔的家伙,所有关于他的,都贴上了“不可向迩”的标签。
06°
关于第一缕晨曦和最后一抹夕阳;
关于小王子和麦田的守望者;
关于可以被定义为奢望的暗恋。
由心中莫名而生的这种感觉把我从爽秋带回盛夏之前,同样,异样的火焰炙烤着我日益膨大的心脏。
彼时,我发现,一个人有所追求,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会为了他而花上很多时间呆视镜子里并不怎么样的自己;研究起郁闷的体坛周报上所有关于足球的资料;挤到音像店排队买LinkinPark的CD;关注他的行踪,傻望他颀长的背影,时常因为被他看了一眼而痴若木鸡……
我尝试把燃音那家伙所有给我带来的不平淡以及我的改变留住慢慢咀嚼反刍,并时常回味。也时常酝酿有那么一天将这些倾诉予他。
07°
我的十六岁生日在末秋依约来到,这也是我唯一一个没有姨夫、姨母、愔啼的生日。
他们与我的距离,是一条不知长度的电话线,我竭力遏制自己的失落,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聊聊家常琐事。他们并不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
早上与外祖母分享一个小型的蛋糕后,我驱车前往学校。打开课桌取书时,看到一个古铜色的盒子安静的躺在那,装满了白色的蒲公英。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字条,写着:
生日快乐。今晚蒲公英莆田见,望来。
居然有人约我。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恶作剧。因为以我贫瘠的条件,如果不是那个男生瞎了眼,这种情况,只有在晚上的BigDreams才会出现。
我一向对这种猥琐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又想到自己练递字条的勇气都没有,不是更可笑可耻么?
我不经意间瞥了燃音一眼,竟然幻觉到他正在凝视我这里。我发现自己是如此惧怕他的目光,眸光相触的一刻,我几乎窒息。一种难以释怀的压抑感油然而生。
手上这张字条更像是在嘲笑我的胆小。
一时之间,不知从哪借的的勇气,我走到他桌前,就像询问“你睡着了么”之类的问题一样始终得不到答案或者永远得不到肯定的答案,我问了燃音:你,喜欢我么?
他不屑一顾地倒下,如同含羞的睡莲埋过深深的睡意。我得到了最不想得到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之后的整个白天,我趴在桌上,左手悠长的指尖驯化的节奏蹦出不协调的曲子;右手在纸上轻轻涂着锐利的线条:凌乱倾泻的碎发,深邃桀骜的眼神,浮光掠影的浅笑,微扬好看的弧度……缓缓在纸上凸显出来。末了续上:燃音。
昏昏的睡意碾碎在透澈的空气间,带着沉沉的闷影抨击敏感的末梢,遥遥欲睡。我再次瞥了眼右侧教室末的冷角,咕哝了句“那家伙还在睡”。
08°
至于那个莽撞的人,我从未想过,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履行字条上所说的。至于蒲公英莆田,我是会去的,就算没有字条,我还是会像往常一样无论失落还是开心,无论白昼还是夜晚,经过那里,并驻足停留。
放学后,我给外祖母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勿念。外祖母显然已经习惯了我在外逗留的日子,所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添了句:曲菲,生日快乐。我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愧疚,反而觉得很心安理得。
我带着被果断拒绝的失落,以及压抑被释放的快感,缓缓前行。我要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十六岁。
等到再次抬头的时候,橙色的夕阳已经带走了最后一片云霞。
一个远在天涯海角,一个近在咫尺之间。梦里梦外,若隐若离。奚落的梦境望眼欲穿,不会再有蓦然的蜕变和涅槃。唏嘘喟叹,咫尺的距离折映出泛旧的笑靥,灰暗低瞰,世上还有谁在等待,等待末了无缘的爱……
我满脑想着这两个人:愔啼和燃音。
此刻的秋风把月夜谱成童谣,唱响蒲山之巅。
09°
终于来到蒲公英莆田。风吹起蒲公英,茎杆的断痕露出整饬的枯筋,白色精灵在云轻星桀的夜晚显得格外绚烂。
“你……你来了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当我转过身时,发现眼前正是那个让我辗转难眠的男孩,而命运这种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我不知如何来承受。
蓦地,天空绽开绚丽的烟花,宛如盛开的蒲公英,飘过墨黑的夜,带来刹那的华美。烟火光辉中,夜风袭来,一股接一股,秸秆像浪花一簇一簇摆动。蒲公英飘散而去,漫天飞舞。
于烟火的轰鸣下,隐约听见燃音仿佛呼喊什么,我什么也听不清楚,但从嘴唇翁动可以清除辨别出来吐出的四个字。是先前那个问题最简洁最期待的回答。
我跟着燃音一起反复默念这四个字,一字一顿,多少等待中幻想的画面,都随着幸福一同降临,随着蒲公英一起飘散,播种到这片温暖而美丽的土地上。
我们望着天空,遥待黎明。
“你信不信,我给你摘一颗陨石下来?“
“什么啊……不信不信……”
“变”。一颗暗棕色的赭石出现在我的面前。
上面写着很多很多。关于未来与幸福。
10°
冬天在幸福的浸泡中安静的来临。冬天的蒲山镇大多时候都有半米深的积雪,镇上四处可见的雪人伫立在街道两旁。燃音用他积攒的稿费买了一件加大号的羽绒服,我们穿着它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招摇过市。呼出的白气打在彼此的脸上。
我们蜷缩拥在一起,分享秘密。我唯一没有告诉他的秘密是:其实我生日那天向他表白并不知道那是他写的字条,因为他根本没有署名。
无意见我在燃音的某篇文字里看到一句话,用来形容我的这个冬季再合适不过:虽然阳光照不进心,但心却可以自己发热。
所以,一个寒冷的冬季,我从未感到丝毫冷意。
在冬季的末梢,我们时常看望的那个住在蒲山的老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安详地飞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让我想到了日益憔悴的外祖母,我第一次流泪。
我们把老人葬下后,按照老人生前的遗愿,简单地处理掉屋内的物品,并将我们的书房搬到了这儿。
我们成了蒲山唯一一所房子的主人。
尔后周末的空闲,我和燃音都会到这个宁静的地方寻找创作上的灵感。
每次作品完成,我们会找一本合适的杂志投稿。把所有的稿费用来庆祝。并反复吟唱我们一起写下的歌曲。
11°
度过春夏后,外祖母情理之中病倒,痛不欲生的我感到自己亏欠她太多。如果我不淘气的话,外祖母也不会衰老得如此快。
每每我写字的时候,她望着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这让我不知所措。
我关心起价格上涨的粮食和蔬菜,关心起厨房里的柴米油盐,渐渐学会了做饭炒菜洗衣服……而这些却是在燃音去了另一个城市参加作文比赛,一个月后才会的情况下,我才“有时间”这样做。
想到小时候姨母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毫不犹豫地说,给外祖母盖一所大房子。我的唇角滑过一丝酸涩。
当外祖母病情恶化到不能控制,我只好叫来千里迢迢之外的姨父。
再次看到这个曾经给过我父爱的男人,我百感交集。只是轻轻地喊了声:姨父。
姨父在工作上的失意可以从他明显消瘦的脸庞看到。
姨父告诉了我他们的变故。愔啼因为吸毒进了戒毒所,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姨母失业赋闲在家,每天以泪洗面。本来是打算搬回来,但是以愔啼目前的状况根本离不开戒毒所。
我在他面前表现得异常镇定,因为我恨他们抛下了我,甚至没有找到一个这样对我的理由。而这些镇定,都只在表面,我无法相信那个疼我的愔啼成了那般模样。
“曲菲,我这次来想把你和你外祖母接过去。如果你愿意,明天我就去办理转学手续。”姨父以乞求的目光盯住我。
“就算我答应,外祖母也不会答应的,要去她早在一年前就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姨父和外祖母商量一同搬离蒲山镇的那天,外祖母抱着外祖父的灵位哭了一夜。我们都给她吓得不知所措。
“只要你劝她,她会去的。”
“我?”
“你也长大了,是时候告诉你了。其实我们都瞒了你,你爸妈不是自然死亡,是给逼死的……你外祖父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们顶不住压力,把你生下后,逃离了蒲山镇。他们的尸体是在邻镇找到的。”姨父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窗外,“你外祖父死后托付我们好好照顾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不忍心外祖母因离开外祖父或你而伤心,才没有带你们去。而现在只有去大城市才能把你外祖母治好。”
我满怀落寞地瘫痪在那,但是没有哭泣,我终于找到了他们曾经对我好的原因,仅仅是把对爸妈的和我的忏悔全部化成关爱而给予了我。
12°
我顺利转学,带着对外祖母的忏悔离开了蒲山镇,就像外祖母对我爸妈的忏悔寄托在我身上而应允离开一样。
我逃离了这神圣的土地,令我万般留恋的土地。
我逃离了燃音,没有任何道别,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背着一大堆奖杯回来的那天找我庆祝却找不到我时的沮丧。
我终究拿不出一个可以离开他而去的理由。
13°
我们来到的一个叫浮梁的繁华城市。我希望自己能够像这个城市飘渺的名字一样,飘渺地忘记过去。
我在戒毒所看到了与一年前判若两人的愔啼,瘦骨嶙峋的他凄迷地对墙壁发呆。他发现我来了后脸上才滑过一丝温煦的笑容。
“你……你来了。”愔啼慌张的说。
我无语,心里一阵盖过一阵疼痛。我紧紧抱住愔啼,拉扯他的衣领,但我没有流泪。
泪水是很好的发泄剂,对于我,却不能将它催化。因为我不想让愔啼为此内疚。
“好好待在这里,我支持你。”
14°
姨父身上的担子随外祖母在住进医院愈加沉重,医院的停药通知时常会来,无奈之下,姨父不得不每天背外祖母上下22层楼往返家与医院,以省下住院的费用。之所以是住顶层,是因为顶层的房租比底层的便宜220块。
而我贡献不出一点微薄的力量来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除了拿不知名的杂志社寄来的微薄稿费买一些普通日用品。虽然姨父可观的收入几乎被外祖母和愔啼花光,但是从未短缺给我的那一部分。我带着这份感动努力学习,成绩也争气地爬了上来。
日子如腾升的烟云夹杂着梦里的白色蒲公英在我的眼前飞快飘散,愔啼戒掉毒瘾后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拿可怜的薪水。但是家里少了花在戒毒所的开支后,终于摆脱了举债的烦忧。外祖母的身体也有所好转。多灾多难的半年被诅咒而去。
我没有高兴起来,因为我已经半年没有看见我的燃音。
刚来浮梁的时候,我想回去一趟,但想到不菲的车费会让姨父更加劳累,我就把这件事搁了下来。
而现在有了足够多的零用钱支付一段旅程,但是我发现自己不敢面对燃音。
我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他的方式。他的博客已经停止更新半年多了,而且以前写的也消失在黑色的背景中,我给他的留言从未有过回复;手机也一直是停机状态;我尝试往蒲山镇寄信,得到的都是“查无此人。信件无法送达”的退信……
燃音,你现在还好吗?
15°
终于有一日我突发奇想,用自己的生日号码,打开了燃音的博客。
我在电脑前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键盘。
将近200篇隐藏的日志昭示着那个表面坚强内心却极其脆弱的男孩半年以来的所有绝望。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以至于让我看不清屏幕。泪腺干涸后,我看到了那些绝望的文字。
“幻想在带烟囱的古屋,经营遍野的蒲公英。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终究只是幻想……”
“你关闭了我的潘多拉盒却无意将它打开,我小心翼翼堆积的多米诺骨牌被你推到,却不知要漫到何时漫向何方……”
我和燃音这样的结局在我决定离开蒲山镇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我没有想到燃音竟然至今还没有释怀。
我沉重地敲下“唯一报复我的方式就是要比我活得快乐”后死睡在桌上,我梦见自己成了一瓣蒲公英,随风飘散……
醒来后,发现燃音的博客上有了一篇公开的文字:
你翩跹消失于雾霭
不留下任何依恋和感慨
辞退了我对你的信赖
而我无法再继续忍耐
别离带来的伤害
我沐浴了一场情灾
伤痛像那无际的海
心里搁着的漫长等待
已经偷偷淡化不再
过眼云烟的回忆流经我们的血脉
你却能够从容离开
我生命的色彩
都成了单调的苍白
要全部交给时间来掩埋
忘却了多少无奈,才
记不得曾经我与某个女孩
彼此可以相互替代
此后我明白,这不能停留的爱
每一行第一个字用了特殊的标注。“你不辞而别,我伤心已过你我都要忘记彼此”,看后,我欲哭无泪。我才知道自己给燃音的伤害,以及燃音对我的失望都是如此的深刻。
我遏制住情绪的波澜,用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谱成曲子,我想把它交给燃音,但是他的博客已经注销。
我寄到了蒲山镇,半月之后,信件再次退了回来。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收。
16°
五月,外祖母又犯病了,而且一步一步加重,医生说她时日已经不多。举家上下陷入空前的哀痛。
我必须和愔啼一起陪外祖母走过最后一段路。于是前往蒲山镇的计划再一次落空。
终于,外祖母伴随夏至的到来,与春一起离开。
外祖母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从医院传到这个不久前才渐渐复苏的家庭。
唯一欣慰的是,医生说她是笑着离去的。
我想到了蒲山住的那个慈祥的老人,外祖母和他一样,都是安详的离去的。
只是这次我没有哭。我要让外祖母看到我的坚强,她才会高兴。
外祖母对我的忏悔以及我对她的忏悔都已经结束。
她照顾了我将近十七年,我也为了她逃离蒲山镇,逃离了燃音。
但我觉得自己做得相对于外祖母做的,过于渺小。
17°
按照外祖母的遗愿,我们把她葬到外祖父一起。于是我抵达了令我日思夜梦的蒲山镇。
按计划,葬礼持续三天,两天之后再回到浮梁。
我在第四天来到蒲公英蒲田。
炽盛一片的蒲公英蒲田飘来阵阵花香,夹杂着浓烈的青草味。
我爬上蒲山,山巅的古屋出现在眼前。它比以前更加沧桑。
但屋内就像图书馆整齐的图书一样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物品。
我隐约听到有人走过来,我知道一定是燃音,只可能是他,每天在这里打扫古屋经营土地。
当我看到我的燃音的时候,她的右手被另一个女孩子挽着。我的心像触碰到刺猬一样裂痛。
他低头看了看蒲田入口的地方,发现我来了后,他生硬地把女孩的手拿开。眼神明显多了一份愤怒和漠视。
“燃……燃音,我……我来了。”我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反倒是燃音,他很轻松地给我们介绍:“她叫曲菲,‘曲是人非’的‘曲’,‘芳菲’的‘菲’”。
“这是楚飒。”燃音望了一眼我。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燃音怔了一下,跟楚飒说了两句,片刻后楚飒就出了蒲田。
18°
“我就要搬走了,去另外一个城市。今天来拿东西,正好把吉他还给你。”使然因再次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哦,你现在还好吗?”
燃音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吉他递向我,且说了句:“一切安好。”
我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开始把墙壁上的装饰一点一点取下,古屋露出了原有的面貌。
我从背包里拿出古铜色的盒子,打开,放在窗台上。顽皮的夏风吹散两年前收集的蒲公英,它们错过了原有的飘散季节,并在这个错误的季节充满蒲山的整片天空。
那一首《不能停留的爱》从尘封将近一年但是依旧洁净的吉他肺腑传出,声音充溢了古屋。
燃音把手插入裤带,紧锁眉头。
你翩跹消失于雾霭
不留下任何依恋和感慨
辞退了我对你的信赖
而我无法再继续忍耐
别离带来的伤害
我沐浴了一场情灾
伤痛像那无际的海
心里搁着的漫长等待
已经偷偷淡化不再
过眼云烟的回忆流经我们的血脉
你却能够从容离开
我生命的色彩
都成了单调的苍白
要全部交给时间来掩埋
忘却了多少无奈,才
记不得曾经我与某个女孩
彼此可以相互替代
此后我明白,这不能停留的爱…
芳菲的曲调里流过燃烧的音符,所有的韵脚诠释着蒲公英和关于蒲公英的故事。
只是。只是曲是人非。
曲是人非。
19°
曲罢。
古屋破洞地方遮拦的壁纸被撕下。一束光线射进。
锃亮的瞬间,那温柔缠绵的呢喃细语,那课后熟悉的等待背影,那烟火通明的不眠夜晚,那温暖幸福的寒冬时节,那古老房屋的笙歌吟唱……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随飘散殆尽的蒲公英而去。
燃音给我一本他写的书之后,就走了。不带任何表情。
书的封面是蒲公英莆田,一个少年在月下和两个影子一起等待黎明。一个属于少年,而另一个谁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乏力地斜倚着那块古老的墙壁。伸开手掌,纹掌若隐或出现你雾霭般的笑容。回首眸光相触的一瞬,换回了从前。仿佛整个蒲山镇和我都在酣眠。梦见你曾经卸下的一地温暖。
孤单的一片蒲公英随风从窗棂吹入,徐徐滑翔。书被翻至扉页。那里赫然写着蒲公英的花语:
不能停留的爱。
我将那颗暗棕色的赭石放入古铜色的盒子里,埋到外祖母坟前生长得最茂盛的蒲公英下,就安静的离开了蒲山镇。再也没回。
20°
无数个夏天一个接一个逝去,我在繁华的都市丝毫没有感到褥暑的炎热和粘腻,街道旁常青树的树叶从未掉过。知了,早被抓噪音污染的城管捉个精光,送到市药材店,做成了一贴贴救死扶伤的良药。
我也再没有见过蒲公英,可能,真的真的,真的飘散殆尽了吧。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愔啼,还有姨父母现在都很幸福。
我和愔啼约定,我结婚是他当伴郎,他结婚是我当伴娘。
那一天来到后,我们会更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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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有人说我涂了蓝眼影,那简直是在侮辱我的黑眼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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