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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话，就敲门 ----------
回来的话，就敲门
（一）
“回来的话，就敲门。”
这是鱼第一次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见他，是因为一张奇怪的广告。
寻找合租者
XX街XX弄XXX室，两室一厅。合租。月租金10圆。
注： 不配给钥匙。请勿带贵重物品。
这张广告，写在一张浅蓝色的纸上，在学校的食堂门前孤独的贴了一个多月。匆匆而过的人，虽然会偶然的停留。但在看完之后，往往笑着骂上一句：“神经病！”的确，恶作剧也要有点真实感吧。等我留意到这张广告的时候，浅浅的蓝色几乎已经褪成了浅月白的颜色。带着一点眩目的苍白，在墙上飞舞着，突然扑到我的脚下。我莫明的有些悲伤。
对于埋头考研的我，能够租到一间自己的房间，就意味从此，不需要和寝室里三天不换一双袜子的室友抢过道里靠近路灯的位置，也不必再听着上铺的呼噜声。租房子的事考虑了很久了，但是，没有钱的话，就一切免谈了。所以，这张纸，让我的心动了一下。虽然怎么看都象是个骗局，但是，万一是真的呢？人生中万一的事情太少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万次中总还有一次，才会叫万一的。假的的话，最多被人当傻瓜笑一顿，除此以外，还能怎样？
在那那张纸扑到我脚下的那个傍晚。我扑到在了鱼的脚下。细想起来，那个傍晚残阳如血，晚风中充溢着令人窒息的温暖。
开门的人，是鱼。我手中拿着那张广告，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细细的看了我一眼，说：“回来的话，就敲门。”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会的回到了客厅里。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这算什么事？
“我.....是..”我明显的有些结巴，真是个相当没用的人，一遇到事情就会这个样子。
“你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吧？”他再一次抬起头，眉毛微微的一扬，有一丝皱痕刻在了眉心。
“没有，但是.....”
“我这里的规矩是先付房租，一个月一清。”他伸出手，向着我。我慌乱的脱下鞋子，走进了客厅。光滑的木地板在脚下滑动着，一切的东西仿佛都漂浮了起来，“我...”话还没有说出口，我已经扑倒在鱼的脚下。就好象那张广告纸扑到在我的脚下一样。天啊！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你，”鱼没有声息的蹲下，“你不会连10圆钱也没有吧。要是没有的话，还是走吧。我这里不欠帐的。”
（二）
木然的抬头看着那个奇怪的男子，黑黑的肤色，一双细长的眼睛。很普通的长象，但是，却有一道漂亮的眉毛，就因为了那到眉，令他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即不是温柔也并非严酷，只是有些忍不住想让人触摸。
“你想睡客厅的话，也一样要付10圆钱一个月的哦！自己考虑一下要睡哪里。”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顺手打开了身后的钢琴盖，随手弹出了几个音符。
趁着他回头看钢琴的瞬间，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想租房子，但是，真的只要10圆钱吗？”这是我见到鱼，也是走进这房子以来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他回过身，伸出了手，看我如此一脸茫然的傻站着，他几乎有些懊恼的说了一声：“钱！交了房租带你看房间！”
我几乎是胆战心惊的摸出了10圆钱。天啊！我再怎么不机灵，也看得出还是少惹面前这个男人为妙。
他接过钱，默默的打开了一间房门。“你睡这里！”不会吧！我的脚有些发软。这是一间朝南的大约20多个平方的卧室。陈设虽然很简单，但是却非常的干净。床，衣柜和书桌都有，还有一个我梦寐以求书柜。东西不多，但都是原木的家具。床上铺着浅蓝色的床单，同色系的枕头和被子。长长的落地的窗帘，是一种艳丽到诡异却又无比吸引人的艳蓝色。比宝蓝深沉，又比深蓝活泼。一打开门的瞬间，我就被这一墙的蓝色所震惊。美丽到令人害怕，却又无法抗拒的魅力。着间房子只要10圆钱，骗人的吧，开什么玩笑。
“这房子，10圆的话....”
“钱付过了，就不能毁约了。”他的眉毛又再度纠结，“这里包三餐，包水，电，煤气费，但是，你不能要要钥匙。我每天都在，不会出去。所以，菜要你来买。菜钱每天会放在茶几上，买什么就随你高兴。饭菜由我来作，打扫也不需要你帮忙，但是，有一件事，要你答应！”
他的那些话，越说我就越害怕，虽然，大家都说我是比较迟钝，发育较晚的那种男生。但是，这种条件一定是有什么陷阱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不不，就算有这样的好事也一定轮不到我。等到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吓掉半条命了，果然果然，一定有什么陷阱的。
“这件事很简单....”
天啊，学坏容易学好难（妈妈的话哦！）
“你一定要每天回来住....”
还好，但一定还有什么的...
“还有....”
啊，果然....
“如果你哪天回来，敲不开门的话，就到这个地址，去找这个人来开门。你告诉他：“鱼不开门，就可以了。””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我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还有什么吧！
“好了，你休息吧！”
什么？就这样的条件吗？“为什么？”在他走出去之前，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叫。这个男人，连背影都这么让人感到压力，面对他的眼睛时，我根本不敢发问。
他的背影在刹那间僵硬，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的有些颤动。“不为什么？”他的声音变得生硬而粗鲁，门“碰”的一声在他的身后关上。
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吗？
（三）
搬到鱼那里已经三天了。果然，他是每一天都在家的。似乎这样说还不对。正确的表达的话，是每一分钟，他都在家。有时上课上到一半，偷偷的溜回去，只要一敲门，他就立刻把门打开了。三天的时间，我对他的所有认识就在于，第一，他叫鱼。第二，他从不出门。第三，他很会弹钢琴。还有，就是他几乎从不主动开口和我说话。很奇怪的人，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是不奇怪的。但是，我却没有想离开的感觉。虽然，每天对着一个冷冰冰的人是不太舒服。可是，他做的饭，的确要比食堂里的美味得多了。而且，他每天都会弹琴。原来，从一开始就让我无法离开的，是他的琴声，这是我后来在一个寒流突至的冬夜突然领悟到的。
说我是书呆子，大概没有人会反对。包括我自己在内。是想反对也无法反对。我根本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体育，音乐，绘画什么也不会。这些所谓的浪漫情调，我根本一样也不在意。对我而言怎样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对于那些，吃饱了饭以后，就抱着把吉他以为自己很帅的在河边弹呀弹的人。我向来有一种把他们一脚踹到河里去的冲动。当然，联想到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我被丢到河里淹死的那种惨象，这一脚是无论如何出不去了。我不是一个想要风花雪月的人，事实上我根本无趣到了乏味。
但是，对他的琴声我并不讨厌。第一天回去的时候，刚刚走到楼下，就听见了琴声。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喜悦，也许是连悲伤都不存在。站在梧桐的林荫下，我伫立成了一株静默的梧桐。说不出的不安，无形的弥漫。我试图开口，却挣扎不出半点声息。我的心，在与他合唱，坠落到漫天无际的虚无之中。没有原因的，我就认定这是他的琴声。同样，没有原因的，让我想起了那一墙的蓝色。美丽，冰冷，让人害怕窒息，却又被吸引，被捕获。他如果真是一条鱼，也一定是从那样蓝色的海中出生，染着海的颜色和声音，背负着象海一样深空洞。那个蓝色，似乎连忧郁都算不上，悲哀，伤感，连这样的词汇都形容的太过实际。虽然是学中文的我，也无法表达。在音乐的面前，语言是多么的渺小。他的琴声里有着他的蓝色。
不想打断他的琴声，但是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随着我的敲门声，那蓝色的世界应声而止。他打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最后的余辉浅浅的照耀在他的身后，一切都显得有些虚无，那蓝色的海潮，仿佛一时还未褪尽，空气中依然残留着飘忽的琴音。一点一点，渐渐的断为碎片。将那浅淡的余辉渲染成了薄薄的透明的蓝色。
（四）
在他打开灯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归回了原位。鱼又重新复归为那种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的冰冷。但是，音乐中的他，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吧。虽然，在此后，他经常在我的面前弹琴。可从未在我的面前弹那首曲子。弹着其他曲子的他，虽然也会流露出与平时不同的生动表情。但，却没有让我感受到过那蓝色的世界。有时会猜想，在那个世界中的他，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喜悦，悲伤还是沉醉。猜想不出来，但无论是何种表情，一定会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吧。真实的东西，对我而言，就是最动人的美丽。
他再一次开口和我说话，是一个星期以后，在饭桌上，他拿着饭碗突然开口对我说：“你是素食者吗？”由于太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有好一会儿，我以为我是产生了幻听。一直到看见他渐渐皱起的眉头，才惊跳起来：“什么？”
“你是不是素食者？”他的声音高了八度！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他的眼睛慢慢的睁大，几乎是要瞪着我了，“不是的话，还问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一个星期都只买蔬菜？”
“这个……，这个……，蔬菜没有什么不好啊！”
“蔬菜是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你打算一辈子只吃蔬菜的话，就不好了！”
“但是，蔬菜比较省钱……我不付菜钱，不好意思买……，那个，房租也太便宜了，我就……”
“我一个人一样也要吃的。好了，从今天开始，给你的菜钱不准再还给我，每天都要买光。”看见我几乎痴呆的看着他，他温和的声音再度提高，“听见了没有，你！”
赶快点头点头再点头。天啊！还是少让这个人开口为妙，免得每一次都让我变得象傻瓜！
（五）
我虽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但是由于一直是吃食堂的关系，几乎是从来不进厨房，不去菜场。说起来，我并不介意做做家务，也不讨厌菜场里的气氛。但是，我真是不知道要买哪些菜才能让两个人皆大欢喜。唉！今天菜场里的菜真是多得让人讨厌！最普通的无非是买一点肉，买一点鱼（啊？自己吃自己也可以吗？）。那个家伙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物价啊！这么多钱，买一天的菜，就两个人吃，会吃出人命的。
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敲开门，他正在等着我。递给了他手上的包，看他轻轻松松的拿进了厨房。看他的那个样子比我强壮得多了。一米八的个子，黑黑的肤色，怎样看都要比我健康。为什么偏偏要躲在家里不出门呢？跟着他走进了厨房，不管怎样我也算是房客，怎么好意思平时白吃白喝还不算，休息的日子里还不帮一些忙呢！
他突然的回过头，害得我差一点又要坐到地上去了，还好，他及时的拉了我一把。“你不用过来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我只能乖乖的回到客厅里，和他相处了这么几天，我充分领会到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和他争。不管怎样，输的人一定是我。而且，绝对是“不战自败”的典型。
客厅很大，几乎有些空荡。整个客厅里最显眼的东西是一架深木色的钢琴。木头的花纹很漂亮，常常会让我看得有些眼花。深蓝色的布沙发配着黄色的沙发垫，是整个客厅里最鲜艳的颜色。花架上是一盆垂瀑般的常春藤。茶几，电视，整套的音响。鱼每天都会打扫，所以，一切的东西都非常干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生可以做这么多的家事。甚至，只要到有太阳的日子，他就会帮我晒被子。当我第一次睡在温暖干燥，闻得到太阳的味道的被子里时，我突然明白了他的寂寞，应该说，我闻到了他寂寞的味道。一个人，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呆在家中，要这样呆上一整天，一整月，甚至一整年。如果，这样一个人，不再给自己找一些事做，他是不是会被自己的寂寞吞噬。所以，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生做的事，只要能不出家门就可以做的话，他都会做。作饭也好，作家务也好，都不是他想做，而是不能不做。虽然，我不知道他不出门的原因，虽然，我也许只是一个他排遣寂寞的另一种方式。但是，这样寂寞的人，连我都会觉得心痛。
一个人怔怔的望着窗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回过神来时，看见他一脸惨白的站在客厅的门口。
“喂……你过来一下……”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脸色。“你没事吧？”我急忙的跑向他。
“没事，别乱叫。你……去把你买的东西处理一下……”
我买了什么东西了，要他有这样大的反应。我买的都是菜场里最正常的东西呀！“什么东西？”
“那条鱼呀！”他几乎是忍无可忍的喊了起来。叫别人不要叫，现在，反而是他自己叫得最大声！
鱼？鱼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是人鱼之类的东西，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在讲童话。最多不爱吃的话，也不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吧！
“你不吃的吗？”真是的，自己又不讲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不是不吃，唉！你干什么不买杀好的。我……，我……有点晕血症……笑什么笑……你……不许笑！！！”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虽然知道这样非常非常的不礼貌，而且非常非常的可能被他瞪。但是，他，居然会晕血。不会吧？但好象也不是假的。其实，也知道，他最厉害也不过是瞪我两眼而已，所以，那样放肆的大笑，他也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又非常无辜的瞪着我！瞪着一双其实也是笑意满满的眼睛。温暖而快乐的目光，是无论怎样也无法掩饰的。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意。
跑到厨房里的时候还在笑！但是，那条鱼还在水池里活泼的游来游去。哪里来什么血的痕迹。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外面客厅里的那条鱼比这里的更象被杀过的。如果，水池里的鱼会笑得话，一定比他笑得灿烂得多了！
好！本人出马，一个顶三！但是，谁也没有告诉过我，鱼身上是那样冰冷而且光滑的。我……我最害怕没有温度的东西了！
“啊~~~啊~~~！救命啊~~~！鱼，救命啊~~~，快点来！鱼咬我了！啊~~~~~~！”
“放掉呀，快放掉……”身后传来的是同样不知所措的声音。
飞快的放手，好恶心的感觉。冰冷，粘腻还带着腥味！再也，再也不吃鱼了！
“喂喂！你没事吧？”还是这条鱼可爱，哪怕他会瞪我！他的手拍拍我的肩膀，温暖的手心，还好还好，是有温度的。
那条鱼从我的手里逃脱后，仍然非常神气的游着。的确！在这个厨房里，不，是整个房间里，活着的东西里面就没有比它更精神的了。
“怎么办？”我垂着头，这条麻烦是我买回来的，他要骂我也是应该的。
“没办法，先养着，下次买菜的时候在带下去找人杀掉！”他顺手拍拍我的头。有没有搞错，我也是男生呀！长得高就那么得意吗？再说，害怕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六）
鱼说“杀掉”时的声音象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说出这样孩子般的话，令我不得不再度失笑。
“你笑什么？”永远也学不乖的眉毛又想跑出来吓人了！
“没有没有，杀掉杀掉！”学着他的话，一边学一边笑着。他看着我的笑容，对我很狠的摇了一下拳头，但是，自己也完全不自觉的微笑着。
于是，本来最为丰盛的一顿饭成了最简单的。没办法，两个大男生，居然会被一条小小的鱼整到，真是丢脸到家了。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我们再也没有兴趣做饭了。只好草草的吃了一点东西了事。
下午的时间鱼的习惯是弹琴。而我是继续我的论文。我所在的并不是出色的大学。所以，我虽然是可以直升，但是，所有的导师和我自己都想要我考到外校去。几年以来，我也是一直以此为目标而努力的。我想我并不是那种可以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的人。我喜欢不断有新的东西出现。无论是好是坏。好的事，我就愉快的接受。不好的事，我就拼命的攻克。但是，那个下午，我的思路不断的被打乱。生平第一次，觉得如果可以有这样一个平静的地方栖落，也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个下午，鱼的琴声也断了好几次。我在房间内偷偷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干什么，所以，一定要整他一下。谁让他那样摸我的头，哼！所谓“来而不往非君子”又叫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记住，惹了中文系的男生是非常可怕的。因为，他们做的事从来都可以找到理论根据的。但是，这样的生活也许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傍晚的时候，我从房间里出来。鱼果然不在，我暗暗的得意。走进厨房找了一个结实的垃圾袋，走到阳台上。鱼正在看那条鱼看得高兴。
“我把它带下去了！”
“带下去干什么？”鱼几乎是摆明了在装傻的问。
“杀掉啊！不是你说的嘛！”这家伙，真是会装哪！
“这个……这个嘛”真是个赖皮的家伙，没事笑得成那个样子。
“你不会那么狠心吧。它也满可爱的呀！”笑得真是非常的好看。虽然，都是男生，我难免还是想叹气。这个家伙还好从来不出门，要不然不知要害多少女生，而且，还会弹琴。要当白马王子虽然黑了一点。但是，黑马王子也是可以的了！
“知道你最好心了，一定不会杀它的，我们可以养起来啊，反正没有养动物，养一次也不错嘛……”看着他笑得那个样子，而且居然会来怕我的马屁，还说了这么多废话的面子上，算了，饶了他吧！谁让我最好心了呢！
“好了，知道了。看在你一个下午来看了他八次的分上，我也下不了手了！”
“哇~~，你~~~！”看见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心情变得非常的开朗。天已经暗下去了。一轮满月压在树的枝梢。空气里有着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夏天的气味，已经渐渐的来了。今天的月亮真的是很美。我快乐的朝着鱼大叫：“鱼，你看今天的大饼象什么？”
“象~~月亮呀！~~~不然象什么~~~不准打我~~你自己说错的~~~~还打我~~~我还手了噢~~~
“啊~~~~~~气死我了~~~~”
“就算没说错，你的比喻也太土了吧~~~你是学中文的哦~~~~”
“不~~~许~~~~再~~~~提~~~~~了，臭~~鱼！！”
“…………”
就这样，在鱼美丽的阳台上，本来应该放上花或者漂亮的热带鱼的地方，从此，就生活着了一条我从菜场里带回来的鲫鱼。还是一条麻烦的鲫鱼。
（七）
“有……一件事……麻烦你……不知道……可不可以……”从那天之后，鱼开始变得易于亲近。每天开门的时候都会快乐的微笑。会时不时的傻笑和开我的玩笑。对于那条把我们折腾的半死的鱼，也是关爱有加。按他的话来说，现在最开心的事是惹我，惹不到我的时候，他就去惹鱼！其他时间都很乖的什么也不惹！但是在我看来，他很少有乖乖不惹我和不惹那条鱼的时候。我去上课时怎样，我自然是不清楚。但是，在我埋头做我的论文时，也时不时的会听到鱼一个人对着那条鱼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怪话。问他他又不告诉我。突然有一天，他激动万分的跑进房间对我大喊什么，会跳了之类的话，拉我去看那条鱼做表演。看他对着那条鱼，又是哄，又是骗，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伙一直在训练那条可怜的鱼玩什么“鲤鱼跳龙门”。啊！这个人，几岁了！最后的结果，当然不说也知道，欺负急了，就算是一条小小的鲫鱼也是会反抗的。于是，鱼除了被泼了一脸的水外，还被我狠狠的K了一下：“搞错！这又不是鲤鱼，是鲫鱼啊……鲫鱼！！”他一脸痴呆的看着我：“有什么不同啊？”决定再也不同这个弱智儿童废话了！
其实，也很奇怪。我的个性并不温和。但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那种很好说话，却不易亲近的人。因为，我是那种对许多事都不在意的人。所以，大部分时候无论别人要怎样我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我只对我觉得重要的东西加以关注。我住在这里，按我的个性，和鱼的关系应当是非常礼貌和客气的。有许多事并不需要我多管。而鱼又是个性非常鲜明，自己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非常自我的人。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本来如果不是互相淡漠的话，就应该是争吵了。但是，现在的气氛却是那样的和谐。我内心从不示人的坚强和决断在他的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如他在我面前将他内心的温柔和平和向我传达一样。本来，是陌路相逢的人，却有交心之感！而，这种和谐却让我常常有一种无法割舍，不忍打破的惆怅！
“喂！有没有在听我说，有事麻烦你啊！”这个人，真是！这是麻烦人的口气吗？好象是我很麻烦似的！
“听见了！先说好不许再提养狗的事！”自从他知道他的宝贝小鱼鱼是鲫鱼，永远也不会跳了之后，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所以，一直在要求我帮他去买一只狗。我虽然也喜欢狗。但是，看他能把一条鱼都玩成那个样子的惨痛代价上，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不能答应了。
“不是那件事。我是在想……你有没有时间呢？”又来那招笑容攻势吗？本人虽非美男，不象他长得那样……呃……算是英俊吧……但好歹也眉目清楚，凭什么总要被这一招打败。这种笑容，一定不是好事了！
“有是有，你又有何贵干？”先防着一点的好。
“我是想……你不用这样防备吧……我是想我很少出门，也没有旅游过，但是有你在的话，我想你乘双休日，陪我到近一点的地方去走走，可以吗？”
心情突然的低落，简单的话，平静的语调，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只是，我的眼神突然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一丝孤独。不想让他孤独，不想看见他悲伤的样子，如果可以让他拥有一分钟的充实，我什么样的条件也可以答应。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不再孤单，我可以用一切去交换。有什么，比天性快乐的人却偏偏注定不能快乐更让人觉得哀伤！虽然，我不能问他原因，但是，他的悲伤我能感同身受。
“当然可以，去哪里就随便你了！我的论文差不多了，也可以休息一下了！”尽可能的微笑着，不让他体会我的感伤。
“啊！~~你最好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看他兴奋得满地乱跳的样子，再一次觉得自己不同意养狗是正确的。何必花那个钱呢？现成的不就有一只吗？
心里的不安和伤感，面上的微笑和安心，夹杂着，混乱着，让我有说不清的快乐和痛心。但是，没有关系，好也好，不好也好。怎样的事和将来我都不害怕和退却。我不是一个自寻烦恼的人，更不是一个害怕和胆小的人。我即以手中执剑，便要战到滴血皆尽为止。我的人生，我选择的道路，我可以一肩担当！
（八）
在经过了鱼历时一个星期的准备之后（天知道他准备了些什么，反正是一副很忙很忙的样子啦），在邻居满脸见鬼的神色下，把他的小鱼托付给了隔壁的阿婆。然后，我们就出发了。
事先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应该说，在出发之前我并没有问，而鱼也并没有说。不问的原因，是对于他无比的信认。至少，在那个时候，我是这样认为的。他不说的原因我一直到了车站才知道。不是不说，而是根本就没有打算。他只是想要出去，去哪里对他而言都是第一次，所以，根本也无所谓。到车站，问了一辆最先出发的车，我们就开始了我们的旅程。这样没有目的没有计划的旅行。也只有象他这样的人才做得出来吧。
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他。一路上的风景对他而言都是未曾见过的新鲜。一株草，一群鹅，一头牛。都可以让他惊叫出声。害得车上所有的人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眼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吗？没有见过的话，现在就好好的看一下，这样的人世上只有一个，并且，不是为你们的好奇而存在的。孤独的，而又坚强的灵魂，有纯粹到透明的清亮。这样的灵魂无论到哪里，都是会吸引住所有的目光的。
阳光，洒在鱼的身上，从来没有在阳光下看过他。白色的衬衣，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的耀眼，几乎刺痛了我的双眼。大而修长的手，充满了力量的笔直的手指。就是在这双手里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地吧。他究竟背负着什么，又悲伤着什么呢？他又从何得来这样惊人的勇气，在用生命承担了痛苦之后，还能这样发自真心的纯净的微笑呢？他真的从来没有崩溃过吗？我不是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很想用自己的灵魂来触摸他的悲伤，因为，我想要敲开他心的门。
“学中文很有趣吧？”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突然闭上眼睛，轻轻的发问。
“还好。学音乐很有趣吧？”有一种想要沉溺的安静，仿佛只是为说话而说话的感觉。
“还好。”说完这句话，他就一句也不再讲话了。
中午的时候，车子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到了车子该到的地方。那并不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方。是一座小小的山。
出了门的鱼，与在家的鱼并不太一样。虽然，他从未出来旅游过，但是他对一切都很熟练。所有的事几乎都是他在做。从找饭店到填宾馆的住宿登记。他天生就是一个镇定而老练的人吧。对着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眼光，他都是非常成熟和和气。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一个不出家门一步的人。而，我却只让人觉得是一个青涩的人。和他相比，至少，和出门在外的他相比，我更象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家伙。
到了房间里，我把我的感受象他说出。他大笑：“我本来就比你大嘛！怎么……哦……不服气吗？”这个人，人前人后实在是差得太多了。不，应该说是在别人面前和在我面前差得太多了。
很漂亮的山，满山都是青翠的竹子。山很低，但是山形却很秀丽。鱼飞快的奔跑着，竹林里似乎到处都飘荡着他的身影。瘦长而矫健的影子，围在我身边饶来饶去，害得我头昏眼花的捕捉他的来去。四处，是他的大笑。这座山，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快乐的笑声，归林的倦鸟腾空飞起。整整一座山都被包围在他的笑声和他的气息里。无比的安详和温暖。
（九）
跑了一天的鱼，明显的有些疲惫。整整的一天他都在不停的笑。浅浅的微笑，愣愣的傻笑，哈哈的大笑，礼貌的苦笑。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拥有这么的笑容。一时让我沉醉，又一时让我迷失。这么多丰富的笑容，让我分辨不清，哪一种笑容才是可以真正拥有的永远。也许，每一种笑容都是他最真的诚实。人，本来就如同一枚枚的钻石，越多的刻面，就会有越多的光芒，让人折服。但是，刻面太多的钻石往往易碎。那么，太过光辉的人呢？是不是也会历练更多的痛苦。因为，每一个刻面的得来，都是一段身受的折磨。太想了解他，反而，会因此而害怕。与他相处的越久，越发现他天性里的纯洁和明亮，我就越感到恐惧，越挣扎，越被吸引。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生活在这污浊的现世。
洗过澡出来，山里的温度要比外面的低了一些。看见鱼穿着平常在家的睡衣，双手撑着阳台的栏杆，抬着头，看着夜空。他的睡衣在刹那里让我产生了一种仿佛还在家的错觉。空气暗暗的流动着他的气息。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有家的感觉。走到他的身边，他猛的抬头，突然一笑：“看见你的睡衣，我还以为还在家呢！”
山里的夜空要比城市的干净而高远。抬头就可以看见无数闪耀的星星。但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那天晚上，所有的星星的汇聚在了鱼的眼中。我无从分辨自己的心情。
鱼的背影总是有一种让我注目的孤单。很多时候，他会站在阳台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看。只是静静的站着，仿佛要就这样站到地老天荒一般。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在那种时候抽一支烟，但是，他却从来只会握着一杯白开水，慢慢的喝下去，我总以为，他在喝的，咽下喉的不是水，是泪。他握着杯子的手无比的用力，甚至在很远的地方我就怀疑自己可以听见杯子的呻吟。
但是，今天他的手上是一支细长的烟。烟草的气味苦涩而清淡。风里传来竹叶的涛声。鱼并没有抽那支烟。就这样，烟袅袅的升腾起的烟丝，在夜风中扭曲，回旋，飞散。跳着一支最后的舞蹈。扑散在鱼的面前。
“原来你会抽烟的吗？”低着头，深深的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开口，鱼那种致命的压迫感再度袭来，几乎让我无处可逃。
“会，不过，很少抽。也不太喜欢。”鱼的声音出奇的沉稳。“你……”鱼的声音离得太近了，低低的让我的心飞快的跳了起来。“我们来做件坏事吧！”鱼的声调突然变化，几乎是有一点微微的笑意。
不解的抬头，看见他对我做了一个怪脸，扬了扬手中的烟，认真的瞄了一下阳台下的人工湖。突然将烟弹出。烟，变成了一颗闪着光的红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淡薄的尾巴，划破黑色的空气，坠落成一段妖异的传说。
鱼的双眼认真的追逐着那颗红色的流星，眼神无比的专注。等到它准确的坠入到了湖里，鱼的眼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在那瞬间，鱼似乎一下子解脱。心情快乐了起来。
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闲话，没有了先前的压迫感。是好是坏呢？说不出，有些解脱，又有些彷徨。
和他住在一起很久了，但从没有听过他的鼻息。他的鼻息清而匀净。不注意的话，几乎都听不到。跑了一天，他累了，很快就睡熟了。月光将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鼻子和睫毛的侧影落在半边的脸上，如同一副剪影。他，还真是好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陷入了失眠。很想，要抽一支烟。
（十）
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一种可以创造传说的人。
我，不是。鱼，我不知道。对于别人，他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对于我，他不断的在创造我人生的传说。所谓的传说，就是一生一世要惦念和叙述的事，无论美丽还是痛苦。他，是我的第一个传说。会在许许多多年后，在白发的苍老的时候还会不断怀念和说起的人。说关于一支烟，落进湖里的故事。
看着熟睡的他，依然皱着眉头。每一个晚上，他难道都是这样睡着的吗？悄悄的起身，走到阳台上，喝一口水，舒一口气。有一些凉意的夜晚，总是有深蓝色的天空！
走回房间时，鱼突然惊叫出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特别的空旷。杯子顿时从手中跌落。晶莹的碎片，四散飞开，象是空气中长着翅膀的精灵的眼泪一般，飞溅在我的脚背。顾不得这一切，跑向鱼，鱼早已被惊醒。
“别跑，你的脚！”鱼几乎是带着怒气的朝我大叫。脸色逐渐的变得苍白。
对了，他晕血！当场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血慢慢的涌出来，染红了拖鞋。突然，被鱼抱起。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将我放在床上，很快的冲进浴室拿来他的毛巾垫在我的脚下，开亮了所有的灯，仔细的查看我的伤口。挑去碎的玻璃。他，不是晕血吗？
“鱼，你不用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小声的向他请求。
他一动不动的不理我，只是仔细的找了一次又一次。
“好了，伤口不大。我问总台要一点酒精棉花，再包一下就好了！”鱼的口气终于温和了下来。向总台打过了电话，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鱼帮我消毒，包好。
“你，不要紧吗？刚才作了噩梦吗？而且，你不是晕血吗？快去躺躺吧？”脸色不自觉的变得绯红，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一如往常，但是，做不到。
“让我靠一靠”鱼一边说着，一边将前额抵在我的肩上。我粟然的轻颤。“做了噩梦，吓到你了吗？”轻轻的摇头，他的温度再次让我哑然失声，挣扎着将想讲的说出：“你，脸色不好，晕血的话，不要紧吗？”
良久良久的无声。漆黑的夜色里只有暗淡的呼吸声。
“笨！不是因为晕血！”叹息似的耳语弥漫在空气中，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可以抚摩一下他的影子吗？
（十一）
早上的天气好得有些吓人。太阳很早，就升了起来了。浅纱的窗帘根本无法遮住阳光。醒了很久了，但是，不想起床。任意的舒展着四肢和思维。一圈一圈的光晕撒在我的身上。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就象是没有发生过。地上虽然还残留着玻璃的碎片，发出刺眼的光芒。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是真正发生过的呢？鱼还在睡，头发乱乱的贴在他的额头。一侧头，就可以看见他的睡容。睡得象个孩子。他的床更加靠近窗。这样的阳光也没有将他照醒吗？
“笨！不是因为晕血！”……笨！……笨……
耳边似乎还回旋着他的叹息。我，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笨……笨……无法摆脱，无法安静，我没有，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笨……
天地已然倾颓。整个的世界都轰然的远去和倒塌。一切都如浮梦般的飘远，连自己的心跳听起来也是那么的遥远，所有的影象都不真切的幻化着。只有月光下，鱼的影子，黑色的虚幻的影子，那么真实的存在在我的手边。而，我连触摸的勇气也没有。怕的是连影子也会在伸手的刹那如潮水般的褪去。再也抓不住！
天！那个叹息，象空气一般的将我围绕。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都夹杂着鱼温柔的气息，笨……笨……，……
一整晚，没有能睡好，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他的声息。一再缠绕的温暖令再浓的睡意也荡然无存。但是，他为什么还能熟睡呢？或者，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自寻烦恼。别人常常说，学文学和艺术的人多少有一些神经质。或许，是学中文的我太过敏感。又或者是学音乐的他表达关心的方式不同而已。
“脚还痛吗？”鱼在床上轻声的发问。没有准备的吓了一跳，他不是还在睡吗？想要继续装睡，不想回答。但是本能的反应却让我脱口而出：“还好！”
听见我的回答，鱼轻轻的爬了起来。阳光下看起来，鱼的睡衣的衣袖上沾染了一小点的血迹。他皱着眉，指着那小小的血迹，对着我哇哇的大叫：“那个始作俑者，还不快起来帮我洗掉！我~~~晕血的诶~~~~！”
看来，怎样说都是我多心了。
无可奈何的起床。脚上本来就只是一个小伤口，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痛的感觉了。只是，失眠令我有些昏沉而已。
鱼从浴室里梳洗干净，将换下来的睡衣，猛的罩到我的头上。睡衣上残留着鱼的体温和气息。让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的气息很温暖也很清净。慌乱的扯下睡衣，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想要把睡衣丢还给他。他却早已笑得象偷吃到了蜜糖的熊一样躲开了，嘴里一边叽里咕噜的唱着：“我的早饭在哪里，在哪里呀，在哪里？”一边飞快的向外溜去。这个人，这样的调调，象是学音乐的吗？下次，他再敢笑我那个大饼的比喻的话，我就笑他的早饭歌！
心情中有一丝不知当如何自处的苦涩。是我太过多心了。这样，想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我，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满足了。可以，交到这样的朋友不是很好吗？可以交到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好吧！
（十二）
朋友，是什么呢？看过了太多的聚合，太多的离散。早已知道，在这世界上。人永远只能对自己负责。欢乐，痛苦，也无非是自己的欢乐和痛苦。你怎样才能确定说，你的感受就是别人的感受呢？人可以确定的无非也只有自己罢了。朋友，是要交心，是可以托付心情的人。太过珍贵的头衔，反而，不敢轻易的确定。所以，我从来没有朋友。身边来去的人熙熙攘攘。他们未必不比我寂寞。至少，我觉得寂寞的话，还敢面对，还不需要利用别人的感情。我在寂寞的时候，就享受寂寞。
有朋友，是一件好事吧。可是，这样的心情，可以，是朋友吗？
天，越来越热了。很快就要到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四年来的努力，就要实现。但是，我却始终犹豫。离开一个地方对我是一种诱惑。有全新的挑战，也是让我快乐的事。但是，有一些挣不开的感觉。无力面对自己的选择和人生，在我，是第一次。一向是个不后悔的人，一向也是坚定的人。只是这郁热的天气令我有不堪其扰的烦躁！
鱼，还是在外面弹琴，时不时的跑去欺负欺负那条鱼。一切，还是这样。烦恼的人，看来只有我而已！鱼，仍然负责着一切的家事。而我在有空的时候，还是会陪着他去一些他想去的地方。唯一不同的事，就是，鱼现在可以轻易的听出我的脚步。每次回来，在还没有敲门之前，他就会把门打开。满面笑容的迎接我的归来。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不回来。虽然，我答应过每天都会回来，但是，他难道就没有想到过所谓的契约，就是有期限的承诺吗？
天气，真是热得让人心烦意乱！实在无法将论文继续下去。只是还剩下一个结尾而已，却让我写了十几天。都是这讨厌的天气！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文字。随手抽了一本词集。这里的书都是鱼的。有一些相当冷僻的怪书。虽然，不知道他看不看，但是，刚看到时，我是非常的惊讶的。随手翻去，是明朝俞彦的一首小令《长相思》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浅白的小令，一看即知的意思。让我震惊的不是词作的本身，而是一行细细的眉批：“即来之，可能便安之？48日，未去。已无事可怕。”也许是，写字的人太过用力，书页的折痕在这里特别的深。才会让我顺手翻到。没有见过鱼的字，应该说，从来没有见过他写字。有音乐作为语言的人，文字，实在是有些太过多余了。大惊之下，继续往前翻，每一首词下都有眉批。我不喜欢词，总认为词的表达太过直白。所以，对书柜里的词集一向都是跳过的。这一点，鱼是相当清楚的。难道，真是他写的吗？说不出的热度向我涌来。小小的房间变得抑郁非常。难道，真的是他写的？不可能！不可能！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向我呐喊，不可能，不可能！心中有一种痛。开始的时候，只有针尖般的刺伤，然后，这种痛渐渐的扩大，麻木，曼延，一直传达到全身，连手心也在微微的条痛！不可能的，绝对绝对不可能！
鱼从客厅开门而入，“叫了你半天了，吃饭了！”看见我慌张的神色，又看见了那本摊开的词集。我小心的看着他的神色，希望可以见到一丝一屡的不同。哪怕是愤怒也可以。但是，鱼的眉目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果然，不是他！
昏黄的灯光洒在书上。每一注的眉批，都有记日期的数字，但没有标明批注的日期，所以，我无法判断到底是在算什么日数，从何开始，又将从何而终。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在每一天的写这些眉批。但是，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是在为一个什么人担心着，害怕着，甚至是对于自己都不确定。文字，本来，就是为了传递心情的。但是，这个人却连自己的心情都无法把握。只是，淡淡的烦恼着。
我从不相信文字和语言！也许，是专业的缘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文字和语言是可以骗人的。美丽也好，朴素也好，动人也好。文字及语言的本身是无法区别真伪的。是可以被伪装的。只要，写或说的人本身想要欺骗，那么，被传达的人根本无法从这一点上去确定些什么！有时侯，谎言，往往比诚实更象真实！所以，我其实很少会被什么东西打动。我，从来只为真实而流泪，哪怕是丑恶的真实。但是，再翻过了这些短短的眉批后，我愿意去相信，这个人，很诚实。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无奈。爱上什么东西的人，都是很无奈的吧！再无奈，再害怕，也在面对自己的心发问，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人，叫做勇敢！
勇敢，并不是说要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而是，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做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直面自己内心的人，是最为勇敢的人！
心情变得渐渐的明朗。天气也似乎凉了起来。鱼突然弹起了莫名其妙的曲子，疯狂的杂乱的没有规律的曲子。赶出了论文的结尾。心中对自己的所需，不再迷惑。一直以来，并非是无法结束，只是不想结束罢了。但是，不能再拖了！
（十三）
夏天是最让人莫名其妙的季节。昨天晚上明明还是热得让人发疯似的天气。早上起来的时候，却又阴云密布。天色灰暗而低沉。空气中有一种令人讨厌的粘湿。仿佛被包围在了水中，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投足，都似乎能看见划过的水痕。热度并没有降低，反而因为湿气的包围而更加郁闷。平时吵闹的蝉鸣，好象也因为漫天满地的水气而禁声。一切，都压抑在沉重的天空下。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天地都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灰色的瓶中。
早上一起床就满身是汗。其实，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出汗了！稍微动一下汗就不自觉的冒出。讨厌这种粘腻的感觉。好象永远也洗不清了似的。
平时这个时候，鱼早就烧好了早餐。但是，今天的天气实在难受得让我没有一点胃口。只盼这场雨快一点下下来。而鱼似乎也被这种厌烦包围着。连早餐也没有准备。而是一个人埋在客厅的冷气里，但即便是这样，还是可以看见他的汗在慢慢的冒出来。如果只是单纯的炎热的话，至少出了汗还会蒸发。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汗水只是会渐渐的没过皮肤，侵蚀进血脉相连的体内。空气中满是令人疯狂的气氛！
鱼完全没有精神的陷在郁热中，听见我出来的声音他稍稍的动了一下。抬起头想对我说一句什么。他的嘴开合了一下，但是终于也没有说出来。
出了门，汗湿的气息完全没有消失。梧桐的叶片似乎也因为承受不了闷热而低垂着。一丝的风也没有。走到学校的时候，我的衣服已完全的湿透。
（十四）
平静的递上要求直升的申请书。看着导师眼睛里的失望，没有叹息。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或者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导师愣愣的看着手上那页轻飘飘的纸，有些不相信似的发问。“这样，实在是很可惜的。”汗水从四处溢出。小而狭窄的办公室，充满了纸的霉味。的确，是可惜吧。人生在世，无非为名为利。留在这里，恐怕，是一样也无法求到了。学中文最重师承。没有投到名家的门下的话，想要出人投地是相当困难的。反之，则可以事半功倍。这些，我早就看得多，也早就明白了。但是，不在乎。没有什么可以可惜的。一个人有了想要的东西后，原来，可以什么也不要了。
抛弃所有的杂念，静下心来问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一定会被伤害，可能全部失去也能承担，也不后悔，也不会迁怒别人。如果，这样也无法放下，这样也要去试。那么，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的人生，就诚实的面对心吧！
是的，现在，我最想要的是守护鱼。也许，永远也没有回应，也许，明天就会失去，也许，将来回想起来会觉得可笑。但是，现在，我最想要的是，守护他。尽自己的全力来守护他的笑容。
雨，终于下下来了。天色是诡异的紫红色。闪电，犹如天神愤怒的银斧一般劈开天幕。粗大的雨点开始是一滴一滴的砸落，接着便成片的浇下。气温，好象是下降了一些。雨打在房檐的瓦片上，房间里充满了雨声。导师的声音完全被盖在了雨中。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想再费神去听。现在这个时候，鱼在做什么呢？出门的时候，鱼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太放心。
名也好，利也好，不是不想要，而是可以要也可以不要。有，固然好，没有，又能如何！谁不是三餐饭，一杯水的活下去呢？那么，对于鱼呢？可以是无所谓吗？如果，也不过是无所谓的话，为什么，没有办法放手呢？不是，一个随便下决心的人。所以，下了决心以后，就无法更改了。
“那么，自己好自为之吧！”导师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鞠了个躬，飞快的退出办公室。
一出门，温度骤然的一低。刚才的汗水一下子又都收了回去。树叶在雨中翻飞着。天地虽然还是灰暗的颜色，但是却有一线微微的明亮。天的远处有着些许透明的光辉。虽然，云还是低低的压在头顶，好象一伸手就可以触摸。但是，由于那道光亮的缘故，连云层都仿佛有些透明。远远的看去，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雨中。雨拼命的砸击着水泥地，升腾起一片白色的烟雾。雨丝，就象是素描的线条，遮住了远处的风景。这样的暴雨，让我有洗去一切尘埃的感动。
伞，完全没有用处。雨砸在身上，有一点钝钝的痛。还没有走到楼下，我已经听到了鱼的琴音。那首蓝色的曲子。
琴音和着雨声，贯穿我的全身。在刹那间，几乎将我击碎。崩溃的，愤怒的，悲伤的，几乎是在嘶裂全身的琴音，在暴雨里轰鸣！
这样爆怒的雨，都无法冲淡曲子里的痛苦。蓝色的悲痛，在雨里延续，连雨丝似乎都发出了淡淡的蓝光。一切，都在痛哭着远离，尖叫着逃开。但是，怎样的挣扎也无济于事。这蓝色的罗网早就已经俘获了一切的生命。吞噬所有的声音，只留下他的叹息。与海一般深，与天一般辽阔的叹息。每一个悲伤的生命都想要拼命的想要挣脱，却又忍不住哭喊着向他扑去。风，从耳边飞过，悲伤一阵又一阵的超越过风，超越空气，超越一切的东西。肆虐的，疯狂的将一切扫荡。划开了天地，划开了心灵。颤抖着，掠夺了一切。于是，静默的人世和天空只剩下这蓝色的眼泪。
（十五）
曾经猜测过，鱼会用一种怎样的表情来弹这首曲子。喜悦，悲伤，还是沉醉。但是，现在，不用再猜测了，因为，没有必要了。这首蓝色的悲歌，只有在风雨的回应中，才能听到他的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永远无法和自然的脉动合拍。但是，现在，这灵魂里的悲伤和无奈，是连自然都在退却和臣服。不是，这首曲子的本身在与着这世界合唱。而是，他掠夺了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声音向一切宣战！不是喜悦，不是悲伤，不是沉醉。这个世间的词汇，因为其本身的苍白而无法形容。如果说，一定要在这尘俗的语言中找到一个词汇表达，那么，大概，就是无奈了。深深的无奈，无奈的憎恨。，对于自己，对于人生，对于世界上的一切的无奈。对于，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回答的无奈。
这蓝色的悲歌在身边不停的盘旋着，让我无力的跌坐在地。无法呐喊，无法呼吸，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指甲扣进了肉中。好恨，我好恨，真的好恨！向着身边的梧桐猛然击拳，树叶哗哗的抖成一片。天！给我勇气，让我为他分担！
问过他，为什么可以听出我的脚步，他笑而不答。其实，是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每一次，他都在用心的倾听我的脚步。只要，有脚步的声音，他便会满怀欣喜的开门，用全心的笑容来迎接我的归来。在无数次的失望后，他终于等到我的归来。在几百次的失望，在无数人嘲讽的眼光中，他仍然固执的寻找着我属于我的身影。一直到终于，可以，完全听懂我的步履为止。我知道，我了解，等待对于他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不停的，没有止境的等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因为，我曾等待，因为，现在我还在等待，等待敲开一扇门，敲开他的心门。
但，我不知道，他除了在等待我以外，还在等待着什么？静静的，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的时候，坐在钢琴前发呆的时候，甚至，是在梦里的时候，他，究竟皱着眉头在等待什么？有什么样的将来，要让他这样不出一步，不眠不休的等待着！
鱼，在楼上弹着那首蓝色的曲子，一遍一遍。
我，坐在风雨里听着那首悲歌，一遍一遍。
我不知道什么是将来，不明白什么是人生。我，说过，我做的事，我从来不后悔。那是因为，我从不让自己做会后悔的事。我不知道明天如何。我只知道所有的明天都是由现在而来。所有的将来，也都是由每一个今天的积累。所以，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我只能做到每一个今天，每一个现在都不后悔，是不是，就可以保证我的将来。
爱上他，不是因为想要爱上才爱上的。是因为无法不爱的原因。这样的事。或者是不对的。但是，爱从来不是错的。
就算是不对又如何！不给我世界，我就去创造一个世界，要以规则来束缚生命的话，我可以连生命也不要。生命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无法重复。那么，爱呢？可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感情可以称之为爱吗？我是无法重复爱的人，所以，爱于我如生命一般珍贵。人生的意义也许是太过广博，不是现在的我可以了解。但是，我知道，尊贵的生命从来不是用以称臣。
蓝色的雨冲刷着蓝色的心灵。鱼的琴声仍然在天地间回响呼啸。四周的空气痛苦的凝滞着，连雨也仿佛无法冲破着壁垒森严的苦痛。
爱上的是一个掌握着这样的痛苦的人，爱上的是一个连这样的痛苦也没有被压倒的人，爱上的，是要用所有的人生来伴随的人。寂寞，伤感，无奈，悲痛下都在勇敢微笑，勇敢生活的人。这样尊贵的灵魂和纯粹的生命。这样的人，让我怎能不爱。并非，是爱上之后才去了解他的。是了解了这样的痛之后才爱上。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离开！
爱上他，于是，万劫不复！
风，吹乱了树叶，树梢上的雨滴也向我扑来。琴音充溢着雨水和风声向我席卷而来。满满的是鱼的悲伤和坚强。如果，鱼，你悲伤到连泪水也被禁锢。那么，请由我来为你落泪。天空中扭曲着闪电的影子，暴烈的雷声也无法掩盖你的琴声。那么，请让我的平静来为你安抚。虽然，我也许什么也不明白，但是，我有一件事和你相同，那就是，我们都是想用生命来称帝的人。都是，不会屈服的人。
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抱有我对你的感情。如果没有，也无所谓。爱你，不是为了得到回报。爱他，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所以，没有回应，我也无法放弃对于他的感情。他，可以不爱我，但我无法不爱他。
鱼的琴声突然终止。没有任何原因的终止。让人恐惧的安静忽然降临。雨和风，仍然喧闹着，但是，那蓝色的世界却就此崩溃。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逝！挣脱出了琴音的一切，都奔离着，只有我在瞬间变色。飞快的冲向楼上，天啊！千万不要出事！与鱼初见时的话，不安的涌现。天啊！千万千万要开门啊，鱼！
心脏剧烈的跳动，好象要从体内冲出，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居然可以这样的跳动。举起手，刚想要敲门，鱼已经将门打开。灿烂的笑容一如往日的迎接。来不及收手，整个的跌进了鱼的怀中。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天！还好，还好，鱼没事。
“你，没有怎么样吧？”鱼惊讶的注视着我，“怎么这么湿，出去的时候不是带伞了吗？”
还好，还好！脸色惨白的我听到鱼的声音后，才稍稍的安心。就这样守着他吧。我什么样的未来也不要，只要可以守着他，知道他每一天都平按就好了。我不需要什么回报，不需要他的回应。爱他，所以，不想让他烦恼。
客厅里的冷气开得很强，湿湿的衣粘在身上，有透骨的冰冷。鱼皱着眉，几乎是在愤怒的对我大叫：“快去洗澡，你要生病的！”
早上才洗掉的衣服还没有干。鱼把他的睡衣脱给了我。自己却只穿了汗衫。白色的汗衫，衬着他褐色的肌肤，让我奇怪，从不出门的人，怎会有这样的肤色。不好意思穿他的睡衣，从浴室出来，执意的想把他的睡衣还给他，他不由分说的将衣服从我手中抢过，围住了我。“只穿汗衫的话，会感冒的！你以为你象我那么身强体健吗？”没能理会他语气中的温柔。只为了他的气息而面红耳赤。鱼奇怪的望着我。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快乐和悲哀。
“我教你弹钢琴吧？”鱼突然紧紧的揽住我。灼热的温度令我轻轻的颤抖。慌乱的点头，希望他快点放开手。
坐在鱼的身旁，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有力的修长的手指。剪的很干净的指甲。他的臂膀环绕过我的肩，气息相接，我的手不停的抖动，不止是手，我全身都抖得象一片即将从树枝上坠落的秋叶。鱼的声音就在耳畔：“折花枝，恨花枝……”
（十六）
鱼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有没有听错？
“……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他，究竟在说什么！呼吸渐渐的屏息，连颤抖的力量都没有。头昏沉的眩晕。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心，还在跳吗？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吗？无力的垂手，钢琴发出轻轻的嘶叫。象是一滴坠落湖中的雨滴。
“喜欢我吗？”鱼的手臂再度收紧。仿佛早已料到听到这句话的我，会挣扎着逃跑似的。让我无处可避。
“但是，对不起……”
鱼的声音渐渐的嘶哑。久久的停顿让我不知如何。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才不敢说破。该死的鱼，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问，还要这样让我无处可逃呢？
“喜欢你……对不起……对不起，我，喜欢你！”
讶然的转头，为什么，喜欢我，却要说对不起呢？鱼，喜欢我！我？鱼将头埋在我的肩上，一如那夜。自言自语的说着他的话。
“不要说话，让我来说。”鱼轻轻的动了一下，“听我说！”
“我知道，你是很坚强的人。我也知道，每个人只能承担自己的生命。我也知道，我对于你最终也许是种负担。我现在告诉你，我无法出门的原因，对于你也许是伤害。但是，这一切要你自己去判断。我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压力而已！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不能对自己喜欢的人隐瞒。并不是希望你做什么。一切的事都由你自己决定。”
“我，父母结婚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母亲的家族中有隐性的病史。……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疯了。现在，你可以知道了。我为什么不能出门。因为，每一天，每一分钟，甚至是每一秒钟，我都可能和我母亲一样，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会完全的失去所有，不认识身边的任何人。也许，今天，也许今年，也许，十年，也许永远不会。但是，这没有人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以前说过，如果敲不开门的话，就去找人。因为，如果敲不开门，那么，我就一定是已经……”
“喜欢你，对不起。知道对你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忘记。如果，你没有喜欢我的话，那么，我还可以就这样沉默下去。避免伤害。但是，现在，说或不说，对你已经都是伤害了。所以，我不能再隐瞒下去。你应当知道全部，自己做出抉择。”
这样的事，就叫做命运，或是宿命吗？他，始终在等待着的就是这样的事吗？
那又如何？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明天是怎样。他只是知道一点将来而已。谁敢肯定说自己就一定可以平安的到老呢？人，活着，本来就没有什么保证。将来的事，说不说都是这样。我只知道，失去他，我一定会后悔。除此之外的将来和人生，就一点一点的去历练和闯荡吧。
轻轻的抚摩一下他的头发。将这个人拥入怀中，算是誓言，也算是承诺。
“有那一天的话，什么都忘了的话，我把我的人生给你。”
（最终章）
从那一天之后，时间好象就从来不曾存在。无数个夜晚，在鱼的臂弯里醒来，听着他的心跳，总有让我感动的安心。有的时候无法安眠，凝望着夜空，鱼的房间有很大的窗，躺在窗上，微微的侧目，便可以看见辽远而明净的天空。寂静的夜里传来知了的鸣叫，夜归的人的脚步，汽车轮胎轻轻压过地面的声音。听着这一切若有若无的声响，轻轻看一眼熟睡的鱼，竟会让我有泪出的感动。不为了什么，高深和奥妙的道理，只为了庆幸自己，庆幸鱼还在一起。总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是孤单的，如果是独自一个人的话，也只是在等待。等待那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人的出现。就好象这夜空中的群星，无论相隔的多远，都必定有互相闪耀，可以辉映的另一颗存在。曾经相信，这样的星星一定为我而存在着，但是，不相信，自己可以遇到。在浮沉而短促的人世里，即便有这样坚定的信念，也无法保证说一定可以等得下去。而我竟然可以遇到，竟然没有错失。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呢？平凡如我，渺小如我，竟然可以拥有，我还要有什么不满足，还可以抱怨些什么呢？
转了个身，鱼的面容安静而温柔。总是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凝视他。白天的时间，鱼实在是太过生动和变幻。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让我无法释怀，想要抓住最为永远的东西。但是，鱼的永远，就是，总是让人惊叹！我说过，我是喜欢不停变化的生活的人，太过一致的东西会让我轻易的厌倦。但是，对于鱼，虽然，我那么了解他。但是，最了解的一件事，莫过于，他是一直在创造着我的传说的人。看来，我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数清他究竟年有多少个刻面。
他，仍然不太走出家去。有些事情，毕竟不是有了爱就可以避免的。但是，他开始收一些学生教弹钢琴，接一些作曲的工作。开始，有一些担心，一个太久不接触社会的人，是不是有能力应付这一切呢？但是，很快，就明白，如果要为这个家伙担心的话，还不如为自己担心比较实际一点。我自己也在为了升学的费用打工，作一些资料的整理和汇编，并且兼了一些家教。有时候会回来的晚一些，虽然鱼从来也不问，也不说。我知道他不问不说的原因是对于我绝对的信任和放心。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寂寞而增加我的负担。但是，他就是一定要等我一起吃晚饭。说过好几次，让他自己一个人先吃。但是，每一次，都是没有用的废话。在有一次的晚归之后，终于鱼对我说：“不是想逼你回来才不吃的，是你不在的话，实在是不想吃。”只能向他投降，认输。通知所有补课的人，将补课的地点改到家中。这样，我每天回家的时间就正常了许多。渐渐的习惯与鱼的相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开始成为不可或缺。不是他离不开我，也不是我离不开他。而是，已经没有离开的可能。彼此成为彼此的生活和快乐的理由。就象是水，空气，粮食一样无法抛开。只要还活着，就依靠彼此，无法分离。
所有我的学生，都和鱼混得非常的熟悉。鱼也常常加入到我学生的行列中来听我讲课。我补习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高中生，爱玩也爱闹，有时候真是怀疑她们完全是为了和鱼玩才来得那么自觉的。这条鱼，还真是非常非常的有人缘。
有的时候，看着鱼的睡容，会不自觉的叹气。我，有什么样的好，可以让他守呢？
我的学校离开鱼的家非常的近。步行的话，只要五六分钟的时间。鱼在有时间和天气好的时候，会到学校来走一走。我因为只升的缘故，一般都在学校的资料室里坐着，资料室外是一片没有经过加工的草地。做资料做得累了，就会抬头看看草地。鱼就会突然出现在窗口。对我傻傻的微笑。
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忘记的。我，鱼，都无法忘记自身所背负的命运。如果，那一天来了，我又该如何？我是否可以平静的接受。太平安的日子，让我避免去思考和担忧！
每天走到家的时候，鱼都会微笑着迎接，但是，今天，不知为何，门却是打开着的。还未来得及担心和害怕，已经劈面见到了沙发上坐着的人。
不用猜也知道是鱼的父亲。一样修长的体格，一样冷俊的面容，甚至连看人的神气也和鱼初见人时的冷淡一模一样。心突然的一惊。忘记了鱼还有家人，是什么原因，让从不来往的人突然到访呢？在那一瞬间，我几乎想退出房门，但是，鱼的父亲已经向我走来。带着与鱼一样的气势。
“你好，我是鱼的室友。”强忍住所有的害怕，伸出了手。既然该来的总要来，那么，不如就由自己迎接上去。
没有反应的直视，无视我的手，径直的问出让我无法作答的话：“你就是和鱼在一起的人？”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难道，是鱼对他所说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也无法分辨他的语气是善还是恶。
“你，知道鱼的事吧？你要知道，鱼是这样子了，你或是别人，对他都只不过是摆脱寂寞的工具而已。你自己不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吗？对鱼来说，是什么人都无所谓的！”
慢慢的抬头，看着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是鱼的父亲吗？
“你来看，”鱼的父亲转身将我带到窗前。
呼吸在刹那间停止。窗前坐着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被她震惊！一直以为那个蓝色的世界只存在于鱼的琴声中，原来原来，孕育了鱼的蓝色的海洋在这里。空洞的眼神，奇异的虚幻。没有表情的悲哀。原来，就是这样的美丽令鱼存在。
“看见了吗？有一天会这样，你也不怕吗？不是一天，一年，或是十年，二十年，是永远。你听见了吗？永远！这样的人是不允许离婚的！不过，也没关系，你又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到时候走掉就可以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鱼才挑上你的吧。反正，不需要负责任的！”
“请问，在这个世界上有不需要负责认的感情吗？”愤然的反击，太过分了！或者，他的确是很痛苦，是很悲哀。自己的妻子变成这样的确是令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在不知道的前提下。觉得被欺骗了感觉也是很无奈。这一切，我可以感知。但是，没有人可以用这样的口气来评论我和鱼的感情。可以不接受，可以不赞成，可以不认同。但是，请不要侮辱。如果，是曾经真心爱过的人，那么，请体谅一样真心的爱。如果，从未曾真心爱过的话，请问，连爱也不懂得的人，有什么资格来侮辱和批评！
“请问，你当初为什么娶她？因为什么？如果是爱她，能够为她而承担痛苦，是一种幸福。为自己所爱的人受苦是我的荣耀。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有为他痛苦的资格。因为，承担别人的不幸也是一种资格。如果，不是因为爱，那么，不管她现在怎样了，你都会觉得不幸。没有建立在最深厚的爱上的家庭，不需要破坏，就会自己崩溃！因为，幸福或是不幸是自己说了算的！是不能和别人比较的。”
声音越来越大。我从未向今天这样失控！从来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反击。越是困难的事，我越是不会退缩。我真的生气。我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从来不来看鱼。鱼也说过他父亲对他和他母亲无奈的憎恨。对于一种无奈的包袱的憎恨！他，不配，既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连自己的人生都管不好，连自己的决定都无法贯彻，连自己的困难都无法解决的人，有什么资格背负别人！爱，从来不是轻松的。不会爱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向我提问！
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不过，还是谢谢你！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爱可不可能足以让鱼不陷入那样的将来。一直不坚信，因为，如果爱可以让他幸福，从而守护他的所有，那么，为什么他的母亲还是不幸？！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是你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爱的话，的确是没有用的。我现在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守护住鱼！如果，这样的爱还守护不了他，如果他不用将来来努力回应这份爱他话，那么，他就疯掉好了！疯掉也没有关系！这样不能感知爱的人生，不要也没有关系！我绝对有信心，在忘掉了这样的人生后，再给他一个新的人生。给他一个更好的人生！”
不再颤抖和害怕，所有想说的话，全部说出。坚定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面前这个怯懦的人。虽然，鱼继承了他的相貌。但我庆幸，继承的惟有相貌而以！
“我，没有权利请你出去。但是，请不要再和我说话。我从来不和与我不是同一层次的人罗嗦。不管你说什么！你是你，而我是我。所以，不必再说了！”一个连亲生的孩子都可以弃绝，连自己孩子的痛苦都不来安慰，只会躲在自己的不幸里的人，我想我有权利鄙视和轻蔑！
“你有资格请他出去的！”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呢？被气愤冲昏了头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他的手再度环上我的肩。“我想去找你，免得你被他烦。不过，我好象多虑了。我选择的人永远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鱼叹了一口气，对着那个应当叫做父亲的男人，冷漠的开口：“你现在听见了！我不是因为寂寞，也不是象你一样因为一定要爱一个人才去爱他。他确实，是在这个世界上我爱的人。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值得爱的生命！他说的对，你是你，而我是我。现在请你出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世界变得如此的安静。只有我和鱼的影子在墙上挂成了一副剪影。心中有一首纳兰性德的词的结尾：“情到深后不能醒，若是情多醒不得，索性多情！”
大概，有许多事也只需要如此简单就可以了。
所以，若是情多醒不得话，就索性多情吧！
“鱼，爱你！”
《回来的话，就敲门》之番外篇
“快出来吧，你的大饼今天很好看啊！”
“臭鱼~~~~说过不准再提的~~”
“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就进来教你弹琴，好不好！”
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飞快的跑到阳台上，狠狠的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扔去。意料之中的被他接了个正着。本来也没想打到他。只是不反抗一下的话，接下来他就会变本加利。
坏坏的笑得象一只摇尾巴的小狗狗。向我一步一步的挨过来。
“教你弹琴吧，上一次教到哪里了？”
不理他，千万不能理他。这个人，理了他的话，一定没好事。板着脸走回客厅。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在背后笑成了什么模样。
“教你弹琴吧！我那么好的老师免费教你哎！”被他从身后环抱住。脸好烫。这个人的脸皮果然超级的厚。
被拖在琴凳上，鱼的手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轻轻的吻吻我的头发：“我爱你！”脸上更加的烫了，火烧似的令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是……教我弹琴吗？……教我弹琴啊……你，不许不务正业……”
“怎么叫不务正业呢？”该死的鱼，半蹲下，注视着我的眼睛，慢慢的握住我的手。
“弹琴，怎么可以不说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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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在眷恋红尘么？其实，哪怕隔了几世尘烟，你，一直在我心间，近得比什么都远，远得比什么都近，这就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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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26 22:02: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