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等 级：正式居民 |
| 经 验 值：185 |
| 魅 力 值：73 |
| 龙 币：269 |
| 积 分：191.2 |
| 注册日期：2012-06-06 |
| |
|
|
|
想起岳父
想起岳父
说来不好意思，我这人好没出息，向来就爱胡思乱想，尤其是躺在床铺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这在医生看来，他一定会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并会言之凿凿地告诫你，一定得马上住医院吃药不可，否则会患精神病的。然而在思想家看来，他肯定会说，这是好事啊，足见你思维活跃，爱动脑筋，要成为思想家是指日可待了；在我看来，这也实在是件不坏的事，它是休闲，是在观赏不计任何成本的电影大片或电视连续剧。
少年时候，总想起歌舞团的年轻女演员，想起曾经同校的漂亮小女生。中年时候，总想起钞票，想起楼房，想起西装，想起电视机，想起摩托车；有好多回，犹莫名其妙地，就突然间想起有了五百万块钱，还想出了好几十种关于这笔钱的开支办法和用场。然而近几年来，却总爱想起早已故去的老人们。常想起祖父祖母，想起岳父岳母；尤其是常常想起我的老岳父。
我岳父是一位颇有特点和个性的人。大文豪梁实秋先生就曾讲：“有个性就可爱。”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岳父就是一位十分可爱的人！我们家的孩子们都说，老人家满脸皱巴巴的，长得就像是扮演过刘罗锅儿的著名演员李保田。这话是真的。老人长三角形的脸上，虽是七棱八瓣、沟沟坎坎的，然却慈眉善眼；虽是颜面紧锁，少有笑意，然却不乏亲和力。背不算驼，却有些许的罗锅，走路时，常把两手后背着，重心有些前倾，总给人以努力向前的动感。背着的俩手里，犹总拽着一只很小的铜烟袋。据说这只小烟袋跟随了他三十多年，烟头和烟嘴都硬是被摩擦得黄金亮色金光闪闪了。
岳父是四川人，很年轻时就来到了湖北的建始，在县城里一家烟铺作烟匠的营生。所谓烟匠者，即是精通制作“丝烟”技艺之人也。旧时的人主要吸的是旱烟，有钱的老烟客们对吸旱烟也颇有讲究：所吸之烟是从不卷喇叭筒的，须得加工成或者买来丝烟享用；犹得选用黄铜或白铜精制而成的大水烟袋。这种丝烟的制作甚有技巧。技艺高的人，制成的丝烟成色上好，丝头细长，胃口纯正，气味香浓。
我小的时候犹亲见过那种专门吸丝烟用的水烟袋。是祖父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平日里，就像是金宝贝一样地藏着。照今天的说法，我以为那水烟袋犹多少有点科技含量；亦可以说，是上乘的民间工艺品。其外形很像是被剁掉了两只脚的公鸡。鸡头一端为烟斗，是活动的，能够随便拔下；鸡尾巴一端翘得老高，那是吸烟的烟嘴。鸡身子的前半部装水用，后半部是装烟丝用的小盒子。人吸入的毒烟，须从水中经过，从而会消弭掉很多的尼古丁，无形之中，会让吸烟人少减去点阳寿多活几日；毒烟从水中经过，亦自然会降点温度，辄肯定会让吸烟人多降去点火气。有人抽烟时，只听它呼呼的响，像是一只猫在打呼噜一样的，颇有节奏感，忒好听！
对于这玩意儿，我就在想，我亲爱的岳父大人一定是专家了!只可惜他老不识字；如若不然，他是定可以为此而著书立说的，也说不定他很早便成了著名的人物了！
我岳父可说是绝顶的聪明人，他平生不光会做丝烟，犹精通医道，是不错的兽医和人医。他擅长整（治病）骡马，整牛，乃为当年兽医站的大牲畜专科医生；后来他还学会整猪了。记得有些年，他因为会整猪，犹悄悄赚了不少小钱、发了些小财。寻常，他总到集上去买些瘫子猪回来。结果三把两下，用不了三五天时日，一只在地上就连爬都爬不动的猪瘫子，愣是被他老人家给整治得活蹦乱跳、都满可去参加比赛跳高当运动员了！——终是贱买贵卖，一本万利，广得分润，总赚钱！为此我畅想，倘若是要他老人家去给奥运会的田径运动员们当保健医生，那准保成！
其实，他亦真的会人医，是很不错的骨科医生。他行医从不收人一分钱，倒是常常倒贴些用于疗伤的白酒。——就因为他这好脾气，再加上医术精湛，远近闻名，所以，常有人不惜猥自枉屈，动辄亲临舍间，躬身求访。他最善给人接骨斗榫，诊治跌打损伤；推拿按摩亦是他的独门绝技。他给人治病的每招每式亦甚有讲究：其手法轻重缓急，张弛有度，动静结合。有的时候，你只见他先拿捏住患者的两臂，缓缓抬起，徐徐上升，而后闪电般地一抖……仿佛一坐拥皋比的拳师，是在教导别人学打太极拳，正练习着“白鹤亮翅”；又仿佛王羲之的书法，是“惊若蛟龙，飘若浮云”。硬是好看极了！并且，不光手法和姿势好看，更是疗效灵验而奇特。有一次我打篮球弄伤了手，好几天硬是疼得我呲牙咧嘴的，结果是他老人家和着点白酒揉捏了几把，不一会儿，居然就好了！我原本对医生们颇有偏见，尤其是中医；我甚赞蔡桓公“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的观点。然而自那以后，我却又早已忝列为医生们的忠实信徒和Fans了。
他犹有一道独门秘方，乃称为“打死还阳”之药，据他说，那药十分难得配制。我祖父早年是建筑工人，后来也常出门去做泥瓦匠。有一回，他从工地的楼上不幸摔了下来，愣是摔坏了几根肋骨，弄得有几年不能做事，而且十分的痛苦！后来我给他推荐了我岳父，说他很会治跌打损伤，是很有一套的。然而说实话，我与祖父私下里却始终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即便如此，我到底还是去求他弄了一剂药。那究竟是一种啥药啊？只见他用十六开的白纸，包了大概有几汤勺黑乎乎的面状的东西，那仿佛就是黑颜色的炸药！我将信将疑地捎去让祖父作几次服用了——结果，祖父的伤痛却只有一个多星期便奇迹般的好了，又照常能够外出做泥瓦工了！
岳父是个特别勤劳的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还搞大集体时，他适值在兽医站工作，是站里的一名正式职工，犹享受着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待遇。可他每每下班到得家后，把药挎包刚一放下，还等不及汗水干了，辄心急火燎地要去找点事做：他非常担心生产队的玉米地里会杂草丛生，会长出参天大树来，会变成原始森林有野兽出没！于是乎，他赶忙扛着锄头家伙下地去了。他一边努力锄草，犹一边自言自语、念念有词，且大发感叹：“唉，这么好的田，这都种成什么样子了哦，照这样下去，往后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
后来家里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每年都要喂养几头肥猪。常听邻居们说：猪都有命好的；哪怕是一头猪，只要生到了他们家里去，那就是掉进福窝里了。——这话实在不假：每见有太阳出来的日子，老人家便会把猪们一个个儿地赶出来，并用一把很大的梳子，给猪们挨个儿地梳理皮毛，还为它们亲切地挠痒痒。平日里，也只要稍微有点空闲，他就到山坡上去弄猪窝草；他还常告诉家人们说：“喂猪没得巧，只要窝干食饱。”他伺弄的猪窝实在是干净而干爽，看着就很顺眼，很舒服，及得上“人窝”，及得上日本人睡的榻榻米！
寻常日子里，我这老岳父总是一脸的严肃，总板着一副老面孔，就像是正开庭审案的法官；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有惧他的，我的两个小侄子、我女儿和侄女犹总寻他开心。要么冲他当面做鬼脸，要么一伙悄悄地紧跟其后，学他弓着背、努力朝前走路的姿势。时常见他猛地转过身来，扬着巴掌，做出甚是骇人的样子，并对孩子们大声喝道：“看你们一群猴儿子，小心我不扇你们！……”然后，几个小“猴儿子”却十分得意又开心地笑着，嘴里还不停的齐声高呼：“爷爷，爷爷……”接着，嘿嘿啦啦地作鸟兽散！
老人家寻常说话或处事也极富幽默感。记得我刚结婚后，工资还很低，手头十分拮据，每每捉襟见肘，加之我烟瘾十足，这对于一个小家庭来讲，辄无异于是雪上添霜了。妻子为此而颇有怨言，亦为此常与我置气。岳父见状，便予我们讲了一个很动听的故事——
说是有一小夫妻俩，丈夫是个老烟客，妻子甚是聚家。丈夫每买一盒烟，妻子辄每比照其数目把钱存下。几年过去了，家里突然要一大笔钱用，丈夫硬是愁得不得了，妻子见状辄安慰丈夫说，莫愁莫愁，我有钱，我有很多钱；妻子果真拿出了一大笔的钱！丈夫见妻子真的拿出了这么多的钱，愣是高兴坏了，便惊喜地问老婆道，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啊？妻子却不无得意地说，这么多年来，你每买一盒烟，我就按你买烟的钱数存钱，所以就有这么多的钱啰。丈夫激动万分，并信誓旦旦地说，哎哟我亲爱的好老婆吔，从此以后我是再也不买烟抽了！又几年过去了，家里突然又要一大笔钱用，这回丈夫却是一点都不犯愁了，便对妻子说，哎呀我亲爱的好老婆吔，还是把你存的钱拿出来救救急吧！妻子说，哎哟我亲爱的好老公吔，自从你不买烟抽了，我哪里还用得着存钱哟！——这回，两口子是都傻眼了。
岳父讲的故事，虽说有些怂恿我继续抽烟之嫌，然而我们深知，那却是好心一片，是在幽默地劝解我们小两口，大可不必因为抽烟之小事来吵架，那最是得不偿失的事！
我这人可算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向来不信宿命；然而我却有些信相面的。说耳朵生得小的、尤其是耳坠子生得还薄的人一定命苦。这话兴许是真的:我就曾仔细观察过岳父的那两只耳朵，就是又小又薄的那种——所以他十分平凡，且一生辛苦！
输入需要设置字体大小的文本
我们家的小宝宝（三个月照）
『声明：以上内容为本站网友《在下无言》原创，转载需征得原作者同意并注明转载自www.hlgnet.com』 |
| |
|
|
2012-10-12 12:57: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