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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叫“猴发呆”
总听见有人因为对“民工”这个群体的不同看法发起争论。其实我和民工的直接接触是很少的，仅限于家里几次装修房子的时候。
帮我家施工的几个小伙子都很年轻很帅，20出头。干活的时候，他们唱流行歌曲，休息的时候，他们给老乡发短信，俨然一群时尚青年。油漆工小刘披着长发穿着撒满漆点的工装裤，永远在默默无闻地刷着油漆，从不像其他几个孩子“大姐长大姐短”地跟我耍贫嘴。有一次我在小区和收工后的他走了个对面，他羞涩地笑着和我打招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穿了一件很酷的T恤听着MP3，随意的长发上这次没沾一点灰尘，简直酷似我的偶像—阿杜啊。
民工兄弟们对北京的城市建设以及对北京人生活的贡献毋庸置疑。他们远离家乡来到陌生的大城市，与这些年轻的小伙儿不同，他们中间还有一部分年龄稍大、没有文化的中年民工。没有文化的人，在城市里会遇到怎样的艰辛和不便，却是我没有留意过的。
下午我去农行汇款，趴在台子上填写汇款单的时候，感觉对面有人看着我。一抬头和对面趴着三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打了个照面，我很尴尬，他们也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继续写，感觉他们还在看我，再次抬头看，果然这样。
我不自然地扭转了半个身子继续写，听见他们嘁嘁咕咕地在说话，抬头发现他们还在盯着我。我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要用笔吗？那边的台子上有。”其中一个看上去50多岁、口音很重的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先写，你先写。”
我哪里还写得下去，把笔递给他们：“还是你们先写吧。”那人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那个……不会写，你能不能……”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先帮你们写吧！”那三个人却一齐说着谢谢。
“收款人姓名？”
“猴发呆。”
我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不可能有人叫‘猴发呆’。你说的是外号吧？大名叫什么？”
“猴发呆。”他一字一句很认真的样子。
“姓侯的侯？”
“对对对。”
“侯发呆？”
“对对对。”
“哪个呆？”我找了一张废纸，写下“侯发呆”三个字：“是这样吗？”
“不是。是‘呆’，侯发呆。”
我想来想去，好像我只会写一个发音是“呆”的字，没有别的“呆”了啊！现在轮到我发呆了……
另外一个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拿过我的笔，在废纸上写下了一个“德”，不过他写错了，模样大概齐是对的。
“哦，是这样吧？”我在那个字的旁边写了一个“德”字。那个人笑着点头：“对嘛对嘛。”
我对方言没什么研究，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德”字的发音居然念“呆”，收款人叫“侯发德”。
费了老大的劲和他们沟通，终于填好了三张汇款单。填地址的时候，我知道了在湖北某地，有一个叫侯发德的人，会把这些浸透了辛勤汗水的钱，转交给他们的亲人。看着他们穿着脏乎乎的工作服、高高兴兴地去柜台汇款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难过：他们不识字，生活中会遇到多少困难？这简直超过了我的想象力。
我可以把眼睛闭上，体会一下盲人面对的黑暗；我可以把耳朵堵上，感受一下聋人寂静的世界。但是我不能面对那些熟悉的字却装作不认识它们。看着满眼那无处不在的方块字，如果它们对我失去意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是不是会很茫然、很无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
我很感谢这三个民工大哥。因为是周末，银行里人很多，他们挑中了我来帮助他们。能得到他们朴实的信任，我觉得很自豪、很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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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30 02:45: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