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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你
如果我是你
(一)
孙伟铭一审宣判后,我一度认为:以命抵命,天经地义,孙伟铭是一定要死的。
这样想的理由有两个:
【1】可以杀一儆百,告诫那些醉酒驾驶的人,珍视他人的生命;
【2】给受害人家属一个公平的交待;
我想,如果我是受害人家属的话,也一定会要求严惩凶手。这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的。
后来,又在网上看见,说孙父为了救儿子,卖房买车,到处借钱,倾家荡产,赢得了受害人出具的谅解书。
我想,如果不是受害人的治疗需要钱的话,可能不会去签订这个谅解协议。你做错了事情,你就得付出代价。如果用钱能摆平很多事情,那么,法律就会如同儿戏,毫无尊严。
直到有一天看了一个关于孙案的电视节目,才突然发现,在我们眼里,那个十恶不赦的囚徒,居然也有善良的一面。
有两婆孙对着镜头,小女孩说:孙叔叔是个好人。
她说的孙叔叔,就是孙伟铭。孩子是孙伟铭希望工程捐赠的对象。
电视上,孙的同事也说:孙伟铭平时其实是一个很上进,而且非常谨慎的一个人。
就是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在开车的事情上,却“不拘小节”。没有驾照,醉酒驾驶,终于闯下大祸。
把那个十恶不赦的面具拿掉,我在想:孙够倒霉了。他的人生绝大部分的时间里跟我们差不多一样,甚至有些地方说不定做的比我们还好。可惜的是,他走错了一步,就毁掉了一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醉酒的时候,犯下了滔天大恶。当他醒过来,在法庭上,对着受害人和父母的撕心裂肺的忏悔。
当你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我突然无法相信:用一颗子弹,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无论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用人为的方式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那我们与罪犯,有何差异呢?
说实话,我可以设想自己是受害人家属,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孙伟铭,或者说是孙的父母。
有人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同情罪犯?
我想说: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孙伟铭呢?我们每个人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没有人知道,哪一天,什么样的命运会落在我们身上。同情孙伟铭,也可能是在同情我们自己。
有人说:法律是公平的,也是理性的。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法律不是要大哭了?
我想说:孙伟铭是有罪的。法律给他应有的惩罚。但是,我们不能用法律来施暴。惩罚也不能成为唯一的目的。
孙伟铭案,二审改判为无期徒刑。
我注意到这样的一些事实:
伤者代玉秀的儿子韩思杰说,一审死刑判决后,他和父亲韩常进开始转而同情孙林。他说:
我们在经历自己痛苦的时候也看到了他们家的痛苦。
韩说服了其它两个家庭在谅解书上签字。伤痛最深的金宇航承认签署谅解书最主要的原因是被孙林的父爱感动:“他原本没有义务来为儿子赔偿”。
一审判决时,死者遗孤张志宇曾为死刑判决激动的流泪,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死刑并不能弥补自己的内心,自己也无法得到平静。他先是封闭自己,不敢面对父母生前居住的房间,慢慢地,望着墙上父母的照片,他说自己想到最多的,是父亲生前教育他的“忍”,“我想这个‘忍’,就是‘宽容’。”他在宽容中,找到了理性和内心的平和。
就整个社会而言,我个人认为:孙伟铭案上人性光芒的一面丝毫不逊色于其作为法律标本的意义。
一个人,无论什么样的原因,做错事情或犯下罪恶,而社会仍然给他机会,不会抛弃他。
如果每个人都有赎罪、宽恕之心,那些隐藏在我们内心的暴虐就会一点一点地消融,这个社会就会有希望。
(二)
第一次知道娄婧,是因为网络上铺天盖地漫骂指向这个咖啡色女孩。
作为上海戏剧学院的学生,娄婧参加了东方卫视的一个节目。在节目里,电视台为了收视效果,让娄婧和她妈妈讲一些有点不一样的事情。
后来,在网络的传闻,大致是这样说的:娄婧的妈妈是上海人,父亲是一名美籍黑人。父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中国,一去不返。娄婧的妈妈,一个人带着她,把她养大成人。
娄婧的经历,让我想起了奥巴马:这个现今的美国总统,父亲是肯尼亚人,妈妈是个浪漫的美国人。我想,我们的社会,还不太愿意接受一位肤色不同的人。
很多人愤愤不平的是:娄婧的妈妈,居然跟一个黑鬼好上了。她根本就不该生下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
有人在博客里说:娄婧和她妈妈就不该参加这个节目。他们应该老实在一个角落里呆着,不要出来丢人显眼。
我想了想,娄婧的妈妈可能真的有错。
她主要错在这样几个方面:
【1】她爱上了一个黑人;
如果是爱上白人,那就好了。如果中国能引进象贝克汉姆那样的,就不说了;
【2】她不该生下娄婧;
她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应该把她打掉,或者生下来,马上就扔马桶里溺毙;
【3】她不该把孩子培养成人
娄婧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罪证一样的东西。在所有人面前晃,她的肤色是对我们所有中国人脸面的挑战。
但是,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会发现这些错误是我们都要犯的:
我们每个人都会犯爱上某个人的错误;
我们每个人在面对生命的时候,我们可能都会对某些选择,怀有恻隐之心: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
我们每个人都作为父母爱情的罪证而存在,但是,好像人类历来如此。
所以,我不明白何以有那么多的人往她们身上喷口水,他们凭什么可以这样。
是因为娄婧的肤色?
我们今天骂娄婧的肤色,就如同很多老外以前骂我们黄种人一样,傲慢而偏见。
是因为娄婧妈妈违背了公众认知的道德?
我们是否真的相信这样的一个起码的道德:人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并不伤害他人。
娄婧的妈妈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她没有抛弃娄婧,含辛茹苦把孩子带大,给她信心、健康和良好的教育。她付出的是自己的全部身心,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娄婧的妈妈她没有伤害其他任何人,网上盛传的婚外情也是一派胡言。重要的是,她做了事情,并承担了责任。
我们有什么权力可以指责她呢?
所以说,道德这种东西,只能用来要求自己,而不能强求他人。
把自己的道德凌驾于一个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的人的身上,这就已经很不道德了。
那些疯狂的漫骂,是一面镜子。可以真切地照见我们的内心。
我越来越相信,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中,很多东西都只是我们内心的投影。
为什么我们不去想,如果我是娄婧的妈妈,我会怎么做呢?如果我们的身边有娄婧的妈妈,我们该怎样帮助她们呢?
如果每个人的内心能多一份同情和理解,这个世界会美好很多。
(三)
《东》是贾樟柯在拍《三峡好人》时,套拍的一个纪录片。在国内没有上映过。
影片记录了画家刘小东在三峡和泰国曼谷画画的一些片段。
艺术家的工作,总会被我们想象为一种自由、美好的职业,和我们大多数人早九晚五的生活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画家刘小东却说:形式的自由,并不能阻挡内心的压力。
刘在三峡画画,他找来一些在当地搞拆迁的民工,让他们摆出某种姿势。他在三峡的背景下,画下这群民工。
刘还给他们照相,然后,翻山越岭,冒雨跋涉,把他们还活着的照片送到家里。
民工的家属把他让进屋里。刘和家属们坐在火炉旁,他看见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房子。他低下头,摘掉自己的眼镜。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里的贫穷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给孩子们带了一些小礼物:鱼抱枕和书包。孩子们拿着鱼儿,笑了。家属们咧着嘴笑了。
刘小东说:他们对自己生存的整个背景毫无察觉。他们只是活着,即使是在这样困难、贫瘠的地方,生命也有快乐、满足,也能如此倔强的开放。
其实,在城市里,我们大多数人何尝不是如此。很多时候,我们也对生存的背景无可奈何。
我们可以在电视和网络上消遣各种成功人士的奋斗故事和明星的八卦。但是,我们知道,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不会是那个样子。
我们需要每天上班,赚钱,买房子,抚养子女。我们平凡而真实的生命,各种各样的酸甜苦辣,幸福或悲伤,一样拥有。
每一种生活,都有属于自己幸福的理解和尊严。
孙林的幸福是儿子免于一死;
娄婧的幸福是做一个被大家接受的土生土长快乐的中国人;
而三峡民工的幸福就在于赚点钱,尽量让家里人好过一点。
.......
每一个生动的面孔都在告诉我们:谁也无法用简单的价值来评判生命的高下或对错。生命过程中的很多渊源、曲直,五味杂陈,无法衡量。
如果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丝悲悯,如果我是你,世界从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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