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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夜晚，借着这份无处着落的无奈，想起那个世界上最亲最疼我的人……
五一期间，回了老家，为母亲过周年。
一个人上了火车，去得太早，在西客站售卖杂志的小屋里买了一本“当代”文学期刊，耳朵里塞满了下载的音乐和歌曲，只为了怕寂寞的路上太孤独。
车厢里摇晃着陌生而炎凉的面孔，拥挤的过道上站满了人，更失去说话的兴趣，我本是个不会主动交谈的人，也许年龄渐长，这毛病改了许多，但今天却任性了一次。闭嘴凝神于我手里的那场阿来的“天火”中。然而，很轻易地就会抬起头来，茫然看向窗外掠过的荒山、旷野，心底里一片空白。
在母亲重病的二年中，我无数次地在这条回程行走，每次都害怕似地找人说话，尽量的开心地交谈，我知道只为了隐藏心中的那份忐忑不安。
三个小时，一路风尘，穿过地下通道，乡音夹杂着午后的尘土扑面而来。
这个已经没有了家的老家，让我无法对的士司机的殷勤做出反应，直到接到姐姐的短信，才知道我该直接去小姨家，一个离这座城市不远的乡下农家。
而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住在这里，被我的姥姥带大。
我的记忆中常常会出现一些破碎的片段，支离的情节大概多是发生在这个场景中的。而后来每每来看姥姥，小姨会请赏似地讲起我小时候的多病和娇气，姥姥和家人怎样大黑着天儿地四处寻找大夫治我突发的怪病，怎样被三姨家的大黄狗咬伤后姥姥颠着小脚追打着大黄，抱着我将成串的眼泪打湿我的上衣。有些我是记得些片断的，有些却在他们常常的念叨中清晰地想象出来，甚至连自己都感动得如同亲眼见了似的逼真而立体。
我是喝羊奶长大的。姥姥每每说起这事，都要流下泪来。喝羊奶的事我当然记不得了，但是被圈于房子东边的那两只羊我还记得。每早，舅舅都会赶它们出门交给放羊的羊馆，再“刷刷”的挥起大扫帚打扫院子，这时候，天空常常是暗青色的，太阳还藏在不远的山后打着盹，而我就在舅舅弄出的响声里打个呵欠，翻过身再次睡去。听小姨讲，我小时候长得好看，又白又胖，去哪儿玩他们都爱抱着我以壮脸面，况且又是城里来的，细皮嫩肉的招来不少粗枝大节手掌的挤摸。可有一件事却令我小姨到现在都笑话我，姥姥都直叹气。这个故事听多了，连一向自尊心极强的我也不得不低下头承认：的确象嘛！
我出生在60年代末，物资贫乏之极，又加上父母工作忙，无暇顾及到我，经常是托了东家看几天，不成又换西家，我那时是死也不愿去大房子里的（托儿所），父亲虽然挣得钱不少，但是毕竟上有老，下有小。不过，那时候即使有钱也没处花去。姥姥到城里看我，立马抱起就走，眼泪急刷刷的落了我一脸，原本白胖的我瘦了一圈，小姨也恨恨得没给我妈好脸。姥姥是一路扭着小脚和小姨轮换着抱我走了十里路回的村子。路过一个村里人家时，走进去喝水，院子里落满一颗颗黑色的枣，我伸出手指着要道：黑枣，我要吃黑枣。据说，所有的人听了都笑着弯了腰，唯独我的姥姥扭头便走。后来听说，那是羊粪。黑色的象极了黑枣的羊粪！
离开家这么多年，尤其是离开姥姥这么久，每次回家都少不了去村里看看她，她倒是好象故意瞒着岁月似的不见老，永远是个小脚老太太似的坚挺着。见到姥姥总是忽然想起来似地骂自己，又忘了给姥姥买鞋，合脚的小脚鞋，因为姥姥相信，外孙女从北京回来，买的鞋子一定是最合适的最好的。
熟悉的村口多了些新植的杨树，北方小村庄里常见的黄土小道上稀疏地散坐着收工后歇凉的农人。我提着份量不轻的大包，走过种着杏树、果树的院子，小姨的欢叫声远远地传过来，接着是瘦小的姥姥扶着门框站在那看着我。我知道，我又带少了东西，无论我拿多少回来，见到他们的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能够给他们的都太少太少了。
姥姥自我母亲去世后，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已经90岁的人了又一次哭红了眼睛念叨着早逝了的亲人。紧紧握着姥姥干枯的双手，听她一遍遍地说起母亲说起我儿时的情景，忍了几忍的眼泪冲堤般决开，我才知道，我最亲的人最疼我的人早已经老了。
第二天，给母亲上坟、烧了纸钱。抬眼处只是萧索的荒山、贫脊的土地，母亲狐独地长眠于此我们是不忍心的，但是碍于母亲生前的执拗只好等三年后再说了。
傍晚回京时，赶上了最后一班长途汽车。昏昏欲睡中姥姥的身影却沉甸甸地一直揣在心里。MP3里轰鸣着最流行的音乐最IN的歌曲，而我却如何都轻松不起来。临走时，掏空了我身上所有的口袋，给寄住于舅舅家的姥姥，姥姥却惊讶地连连说：太多了太多了，够我一年花的了。其实，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三百多元呀！
生活常常会令人感到无奈，力不从心。面对姥姥的现状我真的感到自己的无能和无奈。回京这么久了，很少在观里发言，沉重的心提也提不起来，更无法张扬起兴趣灌水解渴，今天，写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头轻松了许多。
可是，我却真的不可能轻松的。逛街时一看价签就会想，这得够我姥姥一年的花销了；外出吃饭，点菜都战战兢兢的，这么贵？够我姥姥买药看病的了。
还好，我还来得及报答，报答这世界上最亲最疼我的人，虽说这些报答对于养育我多年的姥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是，我会尽力的，相信我。
默默的，我在此对姥姥说。
时光的碎片 2005-5-15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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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15 23:2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