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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红楼黛玉医案
中医自古诊籍 医案众多 有的也称脉案 为医家临症中积累大量的实践病例 点滴心血 心法秘技流于字里行间 历代后学无不在根基稍成之际青灯苦读 为就从这浩若烟海的病案中求索愈疾真谛大道 诊籍中引经据典者可收温故知新之功 分析病机病因 拨丝抽茧 自有触类旁通之妙 更有此道翘楚 廖廖数语 达定乾坤 分阳阴之能事 吴氏鞠通便于香岩遗案中得悟大道 开立万世之先 温病自此卓然独立 实为后学楷模 晚辈不揣陋昧 求正方家同好 不当处斧正（没蛋可扯闲得难受 料想雪芹先生地下有知不会和我这小辈计较 上文书说道太医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闲说少絮 言归正传）
话说红梦中写道：“……那王大夫诊了好一会儿(此当为诊脉)又换那只手也诊了 便同贾琏出来 到外间屋里坐下 说道 六脉皆弦 因平日郁结所致 说着紫鹃也出来 站在里间门口 那王大夫便向紫鹃道 这病时常应得头晕 减饮食 多梦 每到五更,必醒个几次 即日间听见不干自己的事 也必要动气 且多疑多惧 不知者以为性情乖诞 其实因肝阴亏损 心血衰耗 都是这个病在那里作怪 不知是否 紫鹃点点头儿 向贾琏道 说的很是 王太医道 既这样 就是了 说毕 起身同贾琏往外书房去开方子 小厮们早已预备下一张梅红单贴 王太医吃了茶 因提笔先写道:六脉弦迟 素由积郁 左寸无力 心气已衰 关脉独洪 肝邪偏旺 木气不能疏达 势必上侵脾土 饮食无味 甚至胜所不胜 肺金定受其殃 气不流精 凝而为痰 血随气涌 自然咳吐 理宜疏肝保肺 涵养心脾 虽有补剂 未可骤施 姑拟‘黑逍遥’以开其先 后用 归肺 固金 以继其后 不惴固陋 俟高明裁服 又将七味药与引子写了 贾琏拿来看时 问道 血势上冲 柴胡使得么 王大夫笑道 二爷但知柴胡是升提之品 为吐衄所忌 岂知用鳖血拌炒 非柴胡不足宣少阳甲胆之气 以鳖血制之 使其不致升提, 且能培养肝阴 制遏邪火 所以 内经 说通因通用 塞因塞用 柴胡用鳖血拌炒 正是假周勃以安刘的法子 贾琏点头道 原来是这么着 这就是了 王大夫又道 先请服两剂 再加减 或再换方子罢
中医古医案有的平实无华但极富实用 有的行文优雅 字句珠玑 颇有文学价值 但能二者一也 稀有 雪芹先生一代大才 文人出身 但此案确有名医风范 药证贴合 丝丝入扣 其中所藏之理更是现下众多为医用药者之流弊 思之不禁黯然 当年陈伯达为叶群提写 每临大事有静气 莫道今时无古贤 古贤言尤在耳 今人却已当云烟过眼了
这段文字实是一篇上佳的医案 论症辨析 成竹在心 理法方药 一贯始终 切合实用 人皆知书中黛宝两人情海波澜 黛玉自小家变寄居 加之本性清孤 非当世所喜（说白了就是非主流）虽略于病因 只 平日郁结所致 数字带过 但更见施治者功力通玄 切其脉了其心 观诸外达其内 望而知之 神也 太医名下无虚
其后论述详于病机 一段脉诊论述 合情合理以 脉诊以阳阳气血为根 五行藏象生克辨证论治 六脉弦迟 素由积郁 这脉法中总按 一语定其病因并为病家素体虚实 弦为肝脉（常人可见 为气血充盈之象 其往来和缓从容 神气内藏 非病家如琴弦绷直可比）主痛主痰主气滞 迟脉言其心动数（古人无表 以医者一呼吸为衡量 不足四动者为迟 故有迟来一息至唯三之说）迟脉主寒 阳不胜阴 黛玉既伤宝玉复怜自身 悲忧久来 悲伤肺 思伤脾 肺主一身之气 脾为后天之本 全赖阳 气为其用 弦迟并现 断其郁久自是可明 而隐去未明之言便是阳气虚衰 此八个字写来 非止烛照暗夜 于其背后更有无声处闻惊雷之妙 若非如此 只凭左寸无力 岂有后来 虽有补剂 未可骤施 之语 乍看无甚 一加推敲 高明至斯
其后以举按寻分部而论 左寸主心 沉候无力 这里心气已衰 指的绝非仅是气 仍是心气 心阳 心血 心阴 忧思中来 日久脾伤 后天化源一败 血无从生加之吐衂可证 先前太医更说 肝阴亏损 心血衰耗 肾阴为人身先之本 肾阴久伤 加之阴血二物同质异形 心阴尚能独全 吐衂本为固疾缠身 气随血脱 阳随阴伤 故其寸不取沉 细 弱 芤诸象而独言无力 关脉独洪 远胜其它各部 病位所定一眼可明 洪为热盛 肝火亢旺 肺金本伤 金不克木 反遭木乘 木火刑金 肺更堪忧 肝本刚脏 体阴用阳 条达为顺 郁而不行 横逆脾土 当不能食 肺主清肃 通调水道而朝百脉 脾主运化 此二者以伤 津液不行 痰饮随生 心气大伤 君火不明 则龙雷相火大动 内火燔灼 炼液成痰 自然是 木气不能疏达 势必上侵脾土 饮食无味 甚至胜所不胜 肺金定受其殃 气不流精 凝而为痰 血随气涌 自然咳吐 是以虽咳吐痰血 纳呆二症本上 中焦病 实为下焦肝肾方为病之本 不得不再叹高明
及至论治 王太医挥笔写下 宜疏肝保肺 涵养心脾 步步顾护正气 攻邪不伤正 实为大家之风 故云 虽有补剂 未可骤施 姑拟‘黑逍遥’以开其先 后用 归肺 固金 以继其后 黑逍遥本无止血化痰之功 古人言 见血不治血 见痰不治痰 识得个中味 方解医中趣 王太医各中高手 不言而明
但以临床浅见 其间似还有几处值得推敲 七味药引 鳖血拌炒柴胡 其功效可疑 言 柴胡升散 劫夺肝阴 之书为数不少 临证时 无论血证 肝阴伤 虽证取用 并无伤害 此一也 雪芹先生以黑逍遥以开其先 虽深得医道 但窃以为急则治标 标本兼图 似更为合理 黑逍遥平和无比虽是对证 终力有不及 是方若扶正基础上稍佐化痰止咳 凉血活血 养阴清清热之品 如：地骨皮 旱莲草 桑白皮 陈皮 百部 天麦门冬 银花 焦山楂 似更为全面 功专力猛 取效甚捷 此二也 纵是如此 瑕不掩玉 雪芹先生自谦 不惴固陋 俟高明裁服 实际此案看似平淡无奇 一加思索 曲径通幽 品味之下 终叹大是高明
PS:书中曾写黛玉以老太太的人参养荣丸调养 能以此用于血证后 阳气虚弱无疑 气不摄血 若以金匮黄土汤 二至丸等益气温阳 滋养本元之方善加变化 合而为用 虽未必能救其命 或可另有奇功 但终归黛玉身当其时 心有所虑 方是病之本 药能医病无能医命 根本不除 纵有良工仙露 也难保得万全
(此文由old buddhist mo在2010-06-17 05:22:1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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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7 04:3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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