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9年起，北京开始为重度失能老人每月发放600元失能护理补贴，打入养老助残卡内。为了保证专款专用，600元失能护理补贴只能购买部分指定的照护服务或照护用品，不能取现。

但记者探访多区养老驿站后发现，失能补贴可购商品的品类有限，有的驿站仅能购买洗发水、肥皂、护理垫等少量物品；有的驿站商品定价偏高，同款品牌牛奶，每箱比超市要贵20元。驿站的“供”与市民的“需”无法匹配，一些养老驿站便铤而走险，用虚高的价格违规售卖各类商品，并私下承诺“刷”失能补贴什么都能买。

老人和家属呼吁：希望失能补贴款“好用，用得顺手”。

探访

“失能补贴商品”，花样少价格高

刘女士的母亲因病生活无法自理，只得轮流到几个儿女家居住。每个月，老人的养老助残卡中，都会固定打入600元失能护理补贴。听说这600元钱能在养老驿站消费，刘女士就近找了离家不远的一家养老驿站咨询情况。

西城区展览路街道星光养老驿站（黄瓜园站）内，一个对开门的透明立柜里，摆放着护理垫、成人纸尿裤、洗发水、牙膏等物品。“全在这了，就是这些。”驿站工作人员指着柜子中品种并不怎么丰富的物品直言：“（我们）这边东西少”。

看了看柜子中的商品，刘女士有点儿发愁，卡里600块钱呢，难道都要买成卫生纸、肥皂、洗衣粉这类东西吗？驿站工作人员表示，还能上门帮老人修脚、洗澡。刘女士听得直摇头，80多岁的老母亲自尊心极强，让陌生人上门帮着洗澡，老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能不能买点儿大米、油？”听到刘女士的询问，驿站工作人员赶紧表示，按照民政部门相关规定，卖米面油是违规的，附近有个养老驿站，据说就因为私底下出售肘子等熟食，被查出来之后，连驿站都被直接撤了。

记者探访多家养老驿站后发现，相比之下，失能补贴可购商品的品类并不丰富。海淀甘东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内，“失能补贴商品”并未以实物形式摆放展示，而是以图文形式存在驿站工作人员的电脑里。

工作人员打开电脑，向记者展示了一共48款“失能补贴商品”。记者看到，销量最高的商品为洁柔无芯卷纸，整箱30卷的售价为46元，售出398件；而销量排名第2位的则是青源堂黑芝麻丸，售出206件。一款售价2880元的老人折叠轻便轮椅销量为零，两款血糖仪的销量也同样为零。销量较高的，显然是日常用品和食品。

探访中，记者还注意到，养老驿站内出售的部分“失能补贴商品”定价并不“优惠”。

星光养老驿站（黄瓜园站）出售的大人成人纸尿裤，同样是L码10片装的一袋，养老驿站标价为28元，而家乐福超市的售价为26.5元；同样是8包装的维达抽纸，养老驿站标价为20元，家乐福售价则为18.7元。

在大兴建兴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内，一箱特仑苏牛奶的标价为69.9元，经过砍价后，最终记者以59.9元的价格“刷”失能补贴购下这箱牛奶。但随后记者在附近的一家物美超市，看到同样贴着“失能补贴商品”标签的特仑苏牛奶，每箱售价仅为49.9元。

啤酒辣酱方便面，“刷”失能补贴偷偷卖

记者在探访中还发现，部分驿站私下开始进行违规操作，开起小超市，用虚高的价格违规售卖各类食品及日用百货，有的甚至私下承诺“什么都可以帮着订”。

“我们这儿的一家养老驿站里开了个小超市，什么都卖。但价钱不按标价走，你要买什么，驿站的人会告诉你实际售价，但售价都比价签上的定价要高。”一位市民向记者透露，自家老人一直在大兴富强东里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刷”失能补贴购物，虽然能买的东西多，但实际售价“虚高”不少。

失能补贴在这家驿站到底能买到什么？记者近日到驿站一探究竟。见记者掏出存有失能补贴的养老助残卡，两名驿站工作人员说，“（我们）这儿跟超市一样”，随后将记者带到驿站中开设的小超市内，只见货架上摆满了米面粮油、调味料、方便面、罐头等食品，地上甚至还摆放着成箱的啤酒。工作人员示意，这些东西用失能补贴都能买，“你要什么，还可以定，东西来了给你打电话。你头一回来，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对于商品的售价，驿站工作人员也承认：“别看那个标价，你买东西的时候，（实际上的）价格跟标价不一样。”临走前，驿站工作人员还好心提醒：“人家要是问你买了什么，（对外）就得说‘专款专用’，你就说买的是护理用品。”

在大兴建兴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内，同样拥有一家小超市，除了米面粮油、调料、零食等食品外，还额外售卖新鲜蔬菜和水果。驿站工作人员警惕地将超市门关闭后，才小声说，可以在店内设立一个“账户”，将失能补贴导入其中，以后来购物时，只需要报手机号就可以随意买店内的商品了。

见记者并没有设立“账户”的想法，只想直接“刷”失能补贴购物，驿站工作人员表示，用失能补贴买牛奶不违规，但记者想额外购买的10元蜂花牌洗发水和10元老干妈辣酱则不在失能补贴范围内。不过，可以将两箱牛奶额外加价20元售卖给记者，洗发水和辣酱这两样“违规品”算作购买牛奶的赠品。于是，记者“刷”失能补贴购买到了“违规”的辣酱。

超市开售“失能补贴商品”，品种能否再多些

记者注意到，除了养老驿站外，近期，本市部分超市也开通了失能老人护理补贴的消费功能。

今年11月，超市发3048种商品被确定为“失能补贴商品”，而物美超市也可以“刷”失能老人护理补贴进行消费了。

记者近日在物美大卖场建兴店看到，部分商品的价签上，除了商品名称和价格外，还额外标有两个字母“SN”。而老年奶粉、鸡蛋、鲜肉的柜台上，更是特别张贴了“失能补贴商品”的提示条。超市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所有标着“SN”字母的商品，都能“刷”失能补贴购买。记者在专门售卖老年奶粉的货架上，找到了“失能补贴商品”的标签。而特仑苏、蒙牛高钙牛奶、极致纯牛奶、缤纷田园谷物鲜鸡蛋等商品，也同样属于“失能补贴商品”。得知记者的意图后，鲜肉柜台的工作人员指着冷柜中的鲜牛羊肉、鲜鸡肉和鲜猪肉说：“这些都能买。”除了食品，成袋的维达卷纸、成人纸尿裤、护理垫、滴露消毒液，也能“刷”补贴购买。

但对于持卡市民来说，超市内的“入选”商品，并不能完全满足需求。洗发水能买吗？洗涤灵能买吗？洗衣粉能买吗？米面油能买吗？超市工作人员经常会遇到前来询问的顾客，只能反复解释：“这些都不属于失能补贴商品，不能刷您这卡里的钱”。

对此，一些市民提出了疑惑：“为什么消毒液、牛奶、鸡蛋属于‘失能补贴商品’，洗衣粉、米面油却不算？失能补贴商品是如何确定的？”

为家中失能老人购买商品的一位顾客告诉记者，自家老人长期卧床，大小便无法控制，又不肯穿成人纸尿裤，有时候一天就会弄脏好几身衣服，家里的洗衣粉、湿巾消耗量极大。另一位顾客则表示，自家老人不爱喝牛奶，但是米汤、烂面条却一顿能吃进大半碗，有时还能喂进一些菜泥、肉糊类的婴儿食品。

“像洗衣粉、米面这些老人确实需要的东西，实际上都不算补贴商品。而能享受补贴的牛奶，老人又喝不了两口，只好家里其他人喝。”顾客建议，“失能补贴商品”的范围能不能再扩大一些。

对此，超市工作人员表示，到底哪些商品能够入选“失能补贴商品”，并不是超市单方面来决定的，“市里有规定，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我们得按照规定来”。

记者了解到，目前，本市失能护理补贴服务项目及产品清单已经开始试行，共有18大品类入选清单。不过，在清单中，保姆护工派遣、皮肤压疮护理等服务类项目占了大多数；可购买的产品，也以护理床垫、轮椅、按摩仪等辅具或是康复康养器具为主。

记者注意到，采访中市民提出需求量较大的产品，清单中主要有纸尿裤、护理垫、卫生纸等护理用品以及乳制品、鲜蛋类、生鲜猪牛羊鸡肉等食品。像市民购物中多次询问的米面油、湿巾、洗衣粉、肥皂、洗发水、豆制品等常见生活日用品和食品，则并未列入清单。

建议

匹配“供”与“需”，把钱花在刀刃上

“失能补贴商品”供需不匹配的难题如何破解？一名养老行业业内人士表示，失能老年人护理补贴的发放，能够减轻失能老人的家庭和经济压力，让失能老人享受到专业化、多元化的照顾服务，提高老人的获得感、幸福感和生活品质。补贴本是好事，但要把为民办实事的钱，花在刀刃上，将“供”和“需”进行匹配，这样才能把好事办好。

目前，一些养老驿站出现了违规操作，一方面说明有的驿站本身不守规矩，但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一些老人的“需”无法在驿站合规经营的情况下得到满足。因此，是否可以考虑适当扩大失能护理补贴产品清单的覆盖范围，让失能补贴可购买的产品更加丰富。

另外，生活在不同区域的老人，养老需求也各不相同，应当根据不同区域的特点，因地制宜设计不同的可选清单，不能搞“一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