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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女儿书——关于死亡（一）
宝贝，今天妈妈想跟你说的话题，好像有点沉重，你的生命刚刚开始，就要谈到“死亡”这样不招人待见的词。妈妈的一个朋友，儿子刚刚两岁的时候，很害怕睡觉，他妈妈问他为什么呢，他说：睡觉就是死了。这个阿姨千方百计想淡化孩子的恐惧，可是，三年过去了，她儿子还是被这个问题困扰。
家宝，等你开始独立思考问题的时候，你一定会问妈妈这个问题。妈妈小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就像睡着了一样。妈妈害怕极了，害怕一夜之后不再醒来。姥姥解释说：有什么好怕的，看咱们吃的猪、地里的虫、天上飞的麻雀，都会死。死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了。
姥姥不延展还好，这样一说，妈妈更觉得恐怖。什么都不知道了，那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我在哪里？我就没有了？消失了？
慢慢地，妈妈长大了，读了很多书，才知道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即来源于未知。因此而产生了信仰，产生了来世。妈妈深深地相信，我们有前生，有来世。我们在死亡之后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就像在今生，我们要依托肉体一样。但灵魂是不灭的。在另一个世界，我们会遇到故去的亲人，在许多年后和挚爱的人重逢。在辽阔无边际的宇宙中，地球小得如同天地之间的蚂蚁，对于蚂蚁来说，人类的一颗手指即是不可抵抗的天灾。人类遭遇的灾难，也许只是上帝、佛祖、真主等万能的神的一次不经意。
宝贝，妈妈怎么能够相信世界没有神，死去万事皆空呢？妈妈的妈妈、爸爸、姐姐，那样至亲的人，都会陆续地离开，活生生的身体，将会变成小小的一盒灰烬，任我怎样哭喊、摇晃、乞求，都无法再触碰得到。而妈妈，有一天也要离开你，妈妈怎么能舍得就这样和你生生分开，永生永世不得再见？
不。亲爱的。这样不行。
妈妈如此眷恋你，眷恋亲人，眷恋鲜活的生命体验。那种唯物的说法太残忍。
只有相信灵魂，才让妈妈不惧怕死亡，平静地投入另一种生的状态。我们终究会在那里重逢。
牛顿晚年皈依了基督教；达尔文，那个著名的提出“人是由猿进化而来”观点的学者，后来也成为了基督教的信徒。研究的结果，就是一切都太奇妙，除了神，没有谁可以做到如此完美。
给你讲个妈妈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妈妈11岁的时候，和你三姨下晚自习后回家。那是冬夜，下着大雪，三姨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带着我，在雪夜里奔向十几里路之外的家。同村的同学都先走了，因为三姨带着妈妈，骑得太慢了。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那条路很窄，很安静。左手边是堆满了坟头、黑压压的大山，右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三姨撅着屁股，使劲地往前蹬，妈妈在后座上缩成一团。后面来了一辆汽车，速度飞快地从我们身边掠过，我们俩飞了出去。妈妈刹那间失去知觉。
你三姨爬起来的时候，汽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路上。三姨吓得直哭，那年，你三姨才13岁。三姨想起再往前一点，有养路段的工人的住所，她哭着冲进去，请求他们帮助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妈妈。那些工人跟着三姨找到我，三姨抱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妈妈痛哭，他们站在我们周围，低着头看着我们，讨论该怎么办。
家宝，你知道那时候妈妈在哪里吗？
妈妈告诉你，妈妈在半空中。
妈妈就在半空中，看着发生的这一幕。没有怜悯，没有焦虑，没有疼痛，没有恐惧，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那样，如旁观者一样，看着三姨抱着妈妈的身体。
我想，那应该就是灵魂吧。脱离了我的肉身的灵魂。如果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么真的没什么可怕。还能见到爱的人，多好。比被大火烧成灰烬，然后埋入冰冷的地下感觉好得多。
你爸爸开玩笑地对妈妈说：“你要是先死了，我就在心里怀念你。但我还得娶个老婆，住你住过的房子，睡你睡过的床，用你用过的老公。”我冷冷地告诉他：“那我夜夜蹲在你们的床头，看着你们。”如此生动地死着，仿佛也不是一件太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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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27 16:30: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