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记】之十七：和孩子谈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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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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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记】之十七：和孩子谈论生死

我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我让爸爸和他陪我去办了手续。确实是办手续，从资费，到领衣服，带上病人手环，到分配的房间跟床，我都带着孩子。我想让他了解，人会生病，生病以后，应该去医院积极治疗。因为我小时候，是一个被医院吓坏了的孩子，我不太想让这种情况继续，想给孩子一些关于医院正面的信息。

我的病，对孩子还存着其他一些影响，比如在一些活动上受限制。牛牛经常在拉我胳膊闹的时候突然停下来问我，“这只胳膊有管子么？”如果被告之有管，他会马上换到另外一只没有管的胳膊上去。还有一次，他在给幼儿园小朋友妈妈打电话约游泳的时候，清晰地说：我妈妈得了一个乳腺癌，胳膊上有一个管子，不能下水，一下水就等于他身体里进水了；对于经济上的紧张，在谈论减少买玩具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家里的钱，全都拿来给你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如何如何。在幼儿园老师让他转交我钱的时候，他也说过：这个钱你收好，拿去看病！

这些影响相对来说，我认为还是良性的，但在有一次，我在姥姥家的花园里碰到一个病友，那个病友忧心重重的，我宽慰了她几句，好像提到生死问题，孩子在一边玩，有可能听到了，从那次起，他经常会对我说：“妈妈，我不想让你死。”而且这句话，一直反复出现，让我心情很沉重。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我目前病情可能会出现好与不好两种结果，以后发生的事，虽然谁也不好说，但也没必要这样忧心重重。

某天早上，我要求孩子自己挑选衣服穿上的时候，顺便告诉了他：“以后这些事要你自己做，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要会生活自理。”牛牛突然又说：妈妈，我不想让你死。哦，卖糕的。我严肃的跟他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听好。不是因为妈妈要死了才让你自己学习挑选衣服穿衣服的，而是你长大了，必须学会自己应对生活中所有的事情。你看，我也有妈妈，我妈妈现在也没有死，但我离开她独立生活好多年啦。把你从小照顾到大，是我自己完成的，不是我妈妈替我完成的，不是吗？你给我记住了，你妈妈现在只是生病了，不是要死了。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乱七八糟的话啦！看着孩子笑着自己去挑了衣服穿上，我长出一口气。这家伙太不好对付了。

上周末孩子提出去公园，在去之前，他计划了要玩三种游戏，其中一个是沙画。我们计算好一共要花二十元钱，我把钱放进他的口袋里后，就出发了。

在画沙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孩子又提到生死问题。我们又进行了一番对话。

牛：妈妈，为什么人要死呢？

我：人都是有生有死的。每个人都会死的。

牛：那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你还有爸爸，大姨，姥姥，还有好多好多爱你的人。

牛：我只想和你。

我：牛牛，你要知道，妈妈现在这个病，连大夫都没有确定说会很快死掉，妈妈也一直在努力治疗。

牛：可是妈妈，我还是不想让你死。

我：是，我也不想，不过，死亡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事，而且，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每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就算是我现在没有病，那也有可能会因为其他原因突然死去，比如交通意外。这些事，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牛：那怎么办？

我：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那说明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活着的时候，要跟自己爱的人，好好的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我小时候，我姥爷经常带我出去玩，买好吃的给我，我现在记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的事情，都会感觉到幸福，尽管他现在不在了，但我仍然记得他，记得我们的幸福。所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比总想着死，更重要！

牛：沉默。。。。。。

牛：为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

我：因为出生是自己爸爸妈妈做的事啊，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宝宝啊。

牛：不是爸爸妈妈商量好，哦，该要一个宝宝了，然后就有了吗？

我：有一些爸爸妈妈是这样的，有一些不是的，是突然发现，咦，我肚子里有个宝宝啦！我跟你爸爸就是这样发现你的。在有了宝宝以后，所有的父母都不知道，肚子里是男宝还是女宝。也不知道宝宝会在什么时候从肚子里出来！

牛：。。。。。继续画画。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不舒服啊，困啊，累啊，就去看医生，医生一检查，发现，咦，你肚子里有宝宝啦！然后过了好几个月，你在我肚子里长大啦，然后我去就医院，请医生开刀，把你给拿出来啦！

牛牛拿着沙画的勺子站在那里，侧着脸听我说，等我说完大段的话以后，突然说：

妈妈，我想去玩大世界。。。。。。可是我只有二块钱了，你可以把你兜里的钱再给我一些吗？

我：（长出一口气）可是，你原来的计划没有大世界啊，我还是希望你能按你计划的执行，最好不要惦记我兜里的钱，那是我的钱，我有其他计划的。

牛：比如什么计划？

我：比如，我想去买一棍冰棍来堵上你的嘴！

牛：（笑）哦，那我要自己挑。

我：汗。。。。。好吧好吧，那你先画完画。终于结束了沉重的话题。

以后，某天吃晚饭的时候，牛牛宣布：妈妈死了，然后我长大了，然后我又死了，我的孩子又长大了。。。看来，他已经接受了死亡是生命一部分这个观点。不过，我还是跟他说：你想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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